嗡…嗡…嗡…

　　晚上11點，一臺放在電腦桌上的嶄新智能手機，突然開始振動，屏幕瞬間被點亮。正在電腦前用QQ和人聊天的手機主人，用余光掃了眼手機屏幕上的來電顯示，唇角浮現出一抹笑意，飛速給那邊的QQ好友發了條“等下，我接個電話”的消息，然后從轉椅上站起身，一手抓起桌上的煙盒與打火機，一手接起了手機。

　　來電顯示：逐煙霞。

　　“喂，老板啊，現在還沒睡嗎？”手機主人一邊講著電話，一邊打開陽臺門，往房間外的小陽臺走去。雖然他現在已經退役離開了興欣戰隊，但一時還改不過來對對方的稱呼。

　　“呃…嗯…，葉…修？…呃…是你嗎？”

　　清脆的女聲從電話那頭兒傳來，遲疑的語氣仿佛在懷疑自己打錯了電話一般。

　　“嗯！是我啊！呵呵，難道你誤撥了電話，本來不是打給我的？”嶄新手機的主人正是葉修，此時他一邊笑著問道，一邊熟練地單手抖出一支煙并點燃。

　　這里是他的家。他的房間外面是這個小小的陽臺，朝向東方，與南面主臥的大陽臺并不連通。葉修的母親患有哮喘，近距離被煙霧刺激到，會非常難受。家里除了他，沒有別人吸煙，就算癮頭再大，他都一定會去陽臺吸煙，不讓一絲煙味兒跑進室內。他回來是陪伴父母的，不能反而給父母添堵。

　　葉修怕打擾家人，回家后就把手機設置成全天候振動模式，只接興欣戰隊隊員的來電，其他的都無視掉或直接掛斷。陳果么…按她的作息規律，這個時間本該睡了吧？會是什么重要的事呢？

　　“呃…就是打給你的。這不是還不習慣在手機里和你說話嘛！”那頭的姑娘正是陳果。此時，這位興欣戰隊的老板雖仍帶著一絲遲疑，話倒是能流暢地說出來了。

　　“所以呢？”聽到陳果不像以往那樣爽快，吞吞吐吐的，葉修不緊不慢地問道。這清脆的女聲陪在他耳邊兩年多，然而從手機里聽到，似乎還是頭一次吧？葉修想起了不久前的事兒。

　　榮耀世界邀請賽中國國家隊領隊——葉修，在B市集訓期間，因為沒有手機，經常令競技總局派駐訓練基地的負責人抓狂。眾職業選手見狀頗感同情，遂“密謀”強制葉修配一部手機。

　　某日訓練結束得較早，黃少天、張佳樂和方銳，拉上蘇沐澄一起，不由分說地架上葉修，直奔B市最大的知名手機品牌店，要求他選購手機。

　　葉修雖是無奈，卻也知道這其中的重要性——誰讓自己擔負著領隊的責任呢？但對買手機缺乏熱情的他，懶得親自挑來選去，直接把銀行卡、身份證悄悄塞給蘇沐澄，趁眾人不備，借著上洗手間的機會，先閃人回了基地，害得大家伙大熱天為了他出門，卻丟了主角。

　　最終眾人把挑選哪一款手機的工作，交給了蘇沐橙，而新手機當然是交給她帶回去給葉修。返回基地途中，怕這家伙不存他們的手機號，裝作是騷擾電話給掛了，大家爭先恐后地自己動手，把自己的號碼替葉修存了進去，用的全是各自角色名稱ID，又順手把其他隊友的手機號也保存了。傳到蘇沐澄手中時，她理所當然地就把興欣眾人的手機號，包括老板陳果的，一并給存了進去。

　　然而葉修在擁有了手機后，卻沒有主動去用過，基本上只是接聽要事來電。陳果的電話他還真沒接到過。中國國家隊奪冠后，在蘇黎世出席過記者招待會，他就當自己完成了任務，直接逃掉了B市的國內慶功會。

　　反正在場上大放異彩的是那些現役大神們，采訪啊、獎勵啊什么的都是奔著那些家伙們去的。這種應酬的場合葉修才懶得去露面，只悄悄地跟蘇沐澄打過招呼，就直接回家了。

　　平時與打榮耀的朋友們交流，葉修還是習慣用QQ。他喜歡敲鍵盤點鼠標的感覺，這兩樣東西已經如同他身體的一部分了——用手機打字還是慢嘛。

　　“這個…你現在打算去休息了吧？我打擾到你了吧？要不明天我再打給你？”葉修正回想著，那邊的陳果沉默了一陣，又變成后悔現在打電話、想要掛斷的語氣。

　　“唉…你怎么了？突然變得這么見外？有什么為難的事要跟我商量？是不是戰隊的事兒？我離睡覺還早，說吧！”葉修嘆了口氣，對方遲遲不表明致電意圖，也許是特別難辦只有找自己出面的事情？那只好自己主動問了。

　　自從葉修帶領眾職業選手為國爭光后，以父親為首的家人們，對他繼續榮耀表示了支持，但這反而讓離家多年的他，生出了更多的愧疚。葉修直接跑回家，是想先陪伴父母一段時間，然后再回去興欣繼續參與戰隊建設——不過重回興欣的事情，他打算當成給大家的驚喜，還沒透露給任何人。

　　“那個，首先別再叫我老板了，好么？”又遲疑了2秒，陳果說道。

　　“呵呵，我這叫你老板的習慣一時還真難改。那改叫什么？陳大老板？畢竟你就是當下最熱門的興欣戰隊的大老板，干嘛要那么謙虛嘛！”葉修帶著打趣的口吻說。

　　“…那個，加個‘大’字，我也不習慣。”

　　“那叫小陳？”

　　“我比你大好不好！”陳果抗議道，卻發現自己的語速突然接近正常水平了。

　　“果果？”

　　“別…起雞皮疙瘩了我都，你又不是小唐和沐沐。”

　　“那你說要怎樣啊？”葉修無奈。

　　“就叫陳果吧！”那頭的陳果，突然你是下了什么決心一樣的說。

　　“噢，陳果，打電話給我有什么事兒？”

　　“…”

　　“陳——大——小——姐——，拜托別磨蹭了，快說吧！盡管說！我一定盡力幫你！速度速度！”葉修不由得開始催促對方了。

　　“呃…之前補發給你的獎金收到了吧？”

　　“咦？之前的早就收到了呀？QQ上不是已經告訴你啦？難道…陳大老板又追加紅包了？要是那樣的話，倒沒收到。”葉修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沒有紅包。”否認之后，陳果就又沉默了。

　　“就為了再確認一遍這個？喂，不是吧你！還能再無聊點嗎？你這么沒話找話，大半夜找一個男人聊天是會讓對方…”葉修猛然停住了話頭。他順著此時的狀況和自己的玩笑話，想到了一個可能，而這個可能，讓他的心跳瞬時快了一拍。

　　電話那頭的人先是深吸了一口氣，然后似乎鎮定了下來，放慢了語速說：

　　“是啊！也許在你眼中，這就是無聊。但如果不親口告訴你，從你那里確認答案，我一定會悶出病來的。我對自己的心理素質有自知之明。”

　　葉修沉默，他實在想不出來要說什么。

　　那邊的陳果稍稍停頓了一下，然后無比清晰地說道：“我喜歡你，葉修，作為一個女人喜歡電話那頭叫‘葉修’的男人。”

　　“…”被表白的男人極力穩住自己的心跳。他可不是這么容易就心慌的人，可這一次不同，他聽到那個姑娘說喜歡自己。要是有熟悉他的人此時在場，一定會為驚訝于他居然也會臉紅。

　　“我知道99%的可能是要被你拒絕的，但希望你能認真考慮一下，至少，別現在馬上就拒絕我。”沒等葉修說些什么，陳果馬上又補充道。

　　接下來兩人共同沉默了片刻。

　　“在給你答復之前，我想先問你一個問題。”最終打破沉默的是葉修，他掐滅沒吸完的那支煙，變得嚴肅起來，異常認真地問陳果。

　　“好，你問吧！”

　　“你確定你喜歡的是我本人，不是你崇拜的‘榮耀第一人葉修’，或者直白地說，只是粉絲愛？”

　　“不是啊！”陳果突然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這貨在自己心目中的大神形象，早就破滅八百遍了好不好！他自己說出“榮耀第一人葉修”的時候，真真真的是無比自然，一點謙虛的意思都沒有啊！但是，這個問題確實重要到必須先明確了才行。

　　“坦白講，你說的那種喜歡，不能說完全沒有。但相處這么久，我早就不是只用粉絲看大神的眼光看待你了！這個你應該知道呀？我喜歡打榮耀的‘葉神’，但更喜歡葉修這個人。我無法把二者分割，分別喜歡。”

　　“在你離開后的每一天，我都忙得超級充實，但我的思緒卻總會飄回到你還在興欣的光景中，你的音容笑貌總在我的腦海里揮之不去。小唐看出我的低落，跟我聊了，我才意識到：你已經成為我無法割舍的存在！”

　　“我，陳果，喜歡葉修，喜歡他專注于榮耀的樣子，雖然他說再玩十年也不會膩，但如果哪天他的興趣轉移了，我相信他依然是個專注、勤勉的男人——我就喜歡這樣的葉修。”

　　陳果越說越堅定，她終于把心里話一吐為快了，一瞬間感覺好暢快。

　　葉修輕嘆了一聲，聽上去似是惆悵，又似是…也松了一口氣？

　　“葉修，不要有顧慮，什么答案我都能接受。”陳果平靜道。

　　又是一陣沉默，然后——

　　“明天，明天我一定給你明確的答案。”葉修終于開口了，聽上去是那么的認真。

　　“嗯。謝謝你！還有，晚安！”陳果輕聲說。

　　“嗯，晚安！”葉修回道，跟著掛斷了電話。

　　相隔千里的二人同時放下了手機，抬頭看向窗外。初秋的夜空澄澈無垠，掛著半輪明月。

　　“這家伙，剛剛打了這樣的電話…今夜，要我怎么才能‘晚安’啊”，葉修嘴角浮現出了微笑，伸了個懶腰，低頭在電腦上飛速操作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