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好生嬉鬧了一會兒,隸如把頭靠過去,“以后我成親,不知道你會不會來呢......”輕輕呢喃了一句。
春安聽到后,心下酸澀,但還是叉腰把話頭放了:“你瞎擔心個什么勁,姐姐我以后是后宅的老大,豈有不自由的地方?”
“倒是你,他們說,紅顏禍水紅顏禍水,你以后怕不是被當做妖妃綁在柴火堆上祭告。”
“亂講什么呢,我等會兒告訴大公主去!”
“好啦!我錯了!”春安整理笑顏,“以后,若是你想我了,便摸摸這個雙魚佩,這可是我最喜歡的東西啦!”
“你也一樣,若是想我了,就摸摸你的耳垂,這個可是上次從宵明公主手中競拍出來的,結果白買了,最后還是便宜了你!”隸如也是一笑,狠狠戳向春安。
“不過我想,這種漂亮的紫玉,只有你能戴上了。”隸如歪頭。
“今晚在我家睡吧!我想和你說悄悄話。”春安把那對紫玉耳環戴好后,微笑地對隸如說:“我過去了之后,母親肯定更加寵你了,嗨呀,好氣。”
“安兒又吃醋!”大公主在后面聽了好久,這才現身。
兩個女兒紛紛害羞起來,剛剛打鬧的話全部被聽去了。
“走吧,趙女官今天做了水晶糕,我可是鬧了她許久,才答應給你們做的。”大公主笑著搖搖頭。
月墜西頭,小女兒低語,互相約定了寫信的誓言,要保證友誼永遠不會改變。
然而兩人都明白,分離不會使情誼變得更加深刻,無論是友情,或者是比友情更加深刻的愛情,最終都會因為各種因緣際會漸漸改變,如果不能跑到跟前去見面,也沒有任何意義。
只能在最后此刻互相埋下少女最后的依戀,享受著作為被女兒疼寵的最后一天。
早上,隸如和春安一起醒來。隸如飛快的打扮好,春安則在大宮女和丫鬟的圍繞下,被裝扮成新娘子的模樣。
她的頭上不是戴的湘陵城的鳳冠,被盤作一縷縷的小辮子,辮子里面穿插了珠串,在額頭上面有個銀頭飾,上面嵌了一顆橢圓的天青石。
不過耳墜在春安的要求下沒有佩戴那個銀坨子,依舊佩戴的湘陵制式的,隸如送她的那對紫玉耳墜兒。
沒有釵環,沒有紅蓋頭,也沒有玉如意。
如何在后宅站穩腳跟,從出嫁上妝的這一刻就已經要開始學習。
天家的顏面,酒席熱熱鬧鬧開了一百來桌,好心的,壞心的,嘲諷的,解氣兒的,都前來拜見,嘴上說折恭喜的話,氣氛也熱熱鬧鬧。
“思佳期盼佳期神魂顛倒,佳期到反令我猶豫不安。
我雖然是女流志在霄漢,愿效那蔡文姬花木氏蘭.......”
戲文悠揚,大公主再也說不出一個賞字。
罷、罷、罷。
隸如在席面上也吃不下,等著新娘子上轎子,想要珍惜和春安的最后一刻。
嗩吶一想起,臺面上唱大戲的更加起勁,宛若杜鵑啼血。
不能哭,今天是好日子。春安在轎子里捏緊了手,轎夫穩穩當當地駝起轎桿,那一百零八抬嫁妝也慢慢往外走,安姨娘被送親的護衛圍在隊伍里,跌跌撞撞往前走。
隊伍很長很長,從梁府門口一直流到地平線。
隸如看不見春安了,終于痛哭失聲。大公主早已不在席面上,哭泣是只有少女才有的特權。
安夫人今天是來看笑話的,結果在隊伍里看到自己的女兒,想起那句‘以后便服侍春安。’一下回過味兒來,想要上前把安如蓮拉出來,卻被貼身麼麼死死拽住:“夫人,您不能壞了規矩。”半拖到安家的轎子上。
梁府是把剪刀,這條人流被分開,安夫人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分叉,命運必須要毫不停歇地往前流去。
隸如失魂落魄的回到宋府。
此后再見,怕是難了。
也不等晚飯,就沉沉睡去。
聽那天夜里值班的梁府丫頭說,大公主抽了一晚上水煙。大公主的寢室仿佛要羽化登仙了一般,仙霧繚繞。
宋父心疼女兒,解了禁足,隸如還是振奮不起來,便找了好多地理志,一遍一遍的看,全是春安要經過的地方。
安夫人回到安家就找安閣老開始鬧,安閣老等安夫人鬧完才淡淡說一句:“若是還想要個女兒,庶女那么多,過繼一個寫在你名下也不是不可以。”
安夫人被活活氣到中風,癱在床上。
一個月后,驛站傳來消息,春安已經到了下一個地方,但是作為郡主的滕妾,安姨娘卻有些奇怪,有天晚上不睡覺,卻自己砰砰砰可勁兒往柱子上撞,那勁道仿佛有個大漢,按著她的頭。
因為是被特殊關照的滕妾,這些事件作為上天的警告被一齊被報回給羽國皇城,是在早上的上朝時候被大喇喇宣讀開的。
宋父眼中閃爍。
安閣老沉思。
最后以不知名的病因不了了之。安閣老直到下朝,還在想關于安姨娘的事情。
安太太在安家依舊是養尊處優的太太,只要劉家不倒。但是終究走動不方便了,聽不到女兒的消息。
相安無事過了幾天,安閣老突然上折子,說,朝中有人私藏前朝秘藥——那個被毀滅了許久的方子,能讓人真心真意地變成奴仆的藥。
要錦衣衛查。
其中,劉家呼聲最高,他們記得找到自己請求幫助的妹妹,眼中帶血啊。
這是大公主給的懲罰嗎?還不如當初沉塘。
真狠啊大公主。
錦衣衛速度很快,下朝的時候,已經把梁府圍起來了。要審大公主。
大公主拖著疲憊不堪的身軀走了出來,她已經連著抽了兩天水煙了。那個精致的、充滿生機的富家太太早已不存在。
兩個眼眶深深陷住布滿血絲的眼珠,頭上一絲不茍梳著豪華的發飾,腳上的東珠散發柔順的光。
隸如此刻還在看地理志,宋父吩咐了眾人不要驚擾小姐,這是他和婉娘的債。
她看到周圍圍著的錦衣衛,抽了一口水煙,愜意地吐了出來:“哥哥真的是個懦夫,此刻也不肯出來和我對峙。”
一只手托起煙桿兒:“帶我走吧,不過,你們也審問不出來什么。”
“我要安閣老親自來聽審。”
沒有人敢上前抓住她,她宛若一位女王,在審視她的臣民與土地,錦衣衛只是普通的護衛,煙視媚行,走進那個巨大的皇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