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明,一一睜開眼,張則逸正趴在床榻邊,半縮著身子。一一伸手幫他撇撇額前的散發,張則逸突然醒轉過來,一一的手愣住。
“你醒啦?怎么不多睡會兒?”
一一尷尬縮回手。
“我想起早點給你弄點早飯。”一一坐起來,理理衣服,低頭看著自己。
“哦……這個……我叫雜役幫我扶你上來的。”張則逸忽然道。
“我不是想問這個,我想說你讓我一個相比于現在的你身體倍棒的人睡榻上,你自己……這……”一一趕緊起來,扶張則逸上榻。
“你怎么不去要多一間房?”一一幫他躺下。張則逸的手已經麻木了。
“我怕那些人再回來,還是兩個人待在一起比較安全。”張則逸冷靜答道。一一低低哼了一聲,“哦。你先休息,我去拿點洗漱的東西。”
不一會兒一一已經整理好自己。回頭一看,張則逸在床上正睡得安穩。一一放下洗漱盆,自己輕輕退了出去。
張則逸醒來時,已經辰時。他四處望了一圈,沒有看到一一,于是趕緊翻身下床。
“裴洢,裴洢!”張則逸出門喊道。
“怎么了?”一一笑盈盈出現在他面前。
“哦……哦。沒事,我以為你……自己一個人走了,或者又遇上了那些歹人。”
“放心,我只是出去練了一會劍。”一一過來扶張則逸下樓。
“早飯我叫雜役準備好了,你吃一點嗎?”一一抓著張則逸的手有點涼。
“你的手怎么有點涼?”張則逸握住一一的手。
“沒事。”一一反握住張則逸。
兩人一邊吃著早飯一邊想著事情,都心不在焉。雜役偷偷瞄一眼張則逸,突然跪下。
“郎君,對不起!昨天……昨天我在你的菜里下了藥。”雜役自白道。
“起來吧。”張則逸揮手道,“我知道,你下去吧。”雜役見狀識趣地走了。
張則逸放下手中的筷子。
“一一,我說過有事對你坦白。”張則逸看著一一的眼睛道。
“我也有事要跟你說。”一一也看著張則逸的眼睛道。
“我們去客棧外的池塘邊吧。”
“好。”一一扶起張則逸。兩人并肩走向池塘邊。時辰尚早,小路邊野草葉子上的露水打濕了一一裙角,張則逸幫一一提起一邊裙角,一一擺擺手,“沒關系。”
太陽還是溫柔的,只是懶懶地照在池塘上,并沒有很熱烈,還有一絲早晨的微風,甚是舒服。一一選一塊大石頭坐下。張則逸也在她身旁坐下,看向遠方。
“你說吧。”一一輕聲道。
“這個是我拿了,不是無為。”張則逸從懷里掏出長命鎖。一一接過,看了一眼,確實是她的。
“我知道。”一一還回他的手上,“你想要就給你吧,我留著也是一個念想而已,可是它對你的意義卻不一樣。”
“我……”張則逸突然說不出話來,他的猜測沒有錯,一一早就知道他拿了長命鎖,可是她卻沒有拆穿他。
“除了這個你還有什么想跟我說的嗎?”一一盯著張則逸。
“其實我在瞰憂館命案之前就知道你是紅衣暗衛的事情。”張則逸緊緊握住長命鎖,這能給他一點力量。
“嗯。我昨天幫你換洗衣服的時候也看到我師父給你的回信了。”一一坦白道。
“對不起。”張則逸低頭,“其實瞰憂館那個案子我一早就知道你是無辜的。”
一一眼里蓄了淚水。
池塘金光粼粼浮動著,張則逸的思緒隨著它們一起跳動。
“是我派你去殺周鵬遠。”
“我想知道的不是這個。”一一冷道,“你覺得這件事重要?”
“我覺得件事重要。”張則逸認真道,“要不是派你去刺殺周鵬遠,我母親就不會覺得我喜歡你,要我娶你。”
一一胸中有氣起伏:“所以后來我沒完成任務也沒人來找我也是因為你?”
“嗯,我找了另一個人頂替了你在暗衛里的位置。”張則逸笑笑,“但我沒想到你會牽扯進我的任務里。”
“什么任務?幫陛下煉丹,長生不老?”一一冷笑,“你知道這種任務根本就是永遠不可能完成的。”
“是啊。”張則逸笑笑。
“我知道,你們暗地里為了完成陛下的任務殺過很多人,也利用過很多人。”一一握緊自己的手,“你來騙我的長命鎖,說喜歡我也是為了利用我吧?”
“我承認。”張則逸的臉上神情哀傷但自若。
“那你跟我說,你之前為什么不跟我坦白,如果你是站在陛下這一邊,你根本不用怕告訴我這些。我阿耶也只站蒼生社稷,而且我也是紅衣暗衛的人,只要你跟我說我都可以理解,可是你卻沒有。”一一步步緊逼。
“我……”一時間圓滑的張則逸也吐不出一個字了。
“我來幫你說。你知道這長命鎖留在我身上我會有危險對不對?你知道七皇子早就派人留在我身邊對不對?搞不好你私底下還警告過露晚。”一一笑笑,“為什么不跟我說?為什么要替我擋劍?要是你死了怎么辦?”昨晚一一想了很久才得出這些結論。一一突然崩潰大哭起來。張則逸被她這一哭弄得措手不及,手慌腳亂。
“抱抱我。”一一嗚咽道。
張則逸把一一拉入懷里,一一緊緊地抱住了他,張則逸輕輕地拍著一一背。
“上次你回長安的時候,身上受的傷是不是也是七皇子他們干的?”一一擦擦眼淚問道。
“不是,那是我在峽州路上遇到劫道的,不小心弄傷的。”張則逸怕一一太過愧疚,不敢跟她說真話。
“那我平日里偷偷溜出門,你有時候是不是也在偷偷跟著我?”一一問道,在洛陽的時候,有時候一一溜出門就總是感覺有人盯著她,可是卻沒有發現過這個人的蹤跡。
“沒有,我是癡漢嗎?”張則逸把一一的臉捧到面前,給她擦了眼淚。
“真的?”一一不放棄問道。
“真的,我保證。”張則逸擔心道,“是不是發現有不對勁的事情?”
“你說,你還為我做過什么是我不知道的?”一一抓住張則逸的手臂不讓他躲閃。
“嗯……沒有。”
就是叫紀大夫好好照顧你,還有你在洛陽的時候時不時叫我認識的一些家里的姐妹給你家送點好玩的玩意,和你家做做生意……張則逸看向一一的領口,他喜歡她身上的味道。
一一疑惑地捂住胸口。
“你身上是香欒樹花的花香,只有南蠻之地才有。”
“所以……干嘛扯開話題?”
“嗯,那個香料鋪就是我開的。”張則逸笑道,“順便做了你家的生意。”
“你確定是順便?你不是說這種香欒花生在南蠻之地很難弄到?”
“確實是順便。”張則逸笑道,“到明年春天,我帶你去看香欒花林。”
“好,你可不許耍賴,還有以后不要再騙我。”
張則逸刮緊握著一一的手,“我永遠不會傷害你。”
一一快速貼近張則逸,用嘴唇在他的臉頰上碰了一下,“蓋個章。”一一能感覺到上次張則逸親他時他是開心的。
裴湫伸個懶腰,昨晚居然睡得還可以。走出房外,蘇子琻正在整裝。
“長孫將軍,你們這么早就要出發了嗎?要去哪里?”
“裴大娘子,立蓮去給你端早飯了,你等一會吃完也走吧。”
“去哪里?”
“去你想去的地方。”長孫弢拍拍自己的馬。
“我問你們去哪里?”裴湫不太高興,這人似乎只能和裴洢才能好好說話。
“我們要去峽州送賑災糧。”長孫弢回道。
“哦。邊疆現在好像也不是很太平,你不需要回去嗎?”裴湫好奇道。
“有裴將軍這等女中豪杰在,不需要我回去。”
裴湫點點頭。也是,她妹妹可不是蓋的,從小就比男孩子還要勇猛。
“等一下我叫兩個士兵護你們回去。”
“那裴湫再次謝過將軍了。”
“就此別過。”
不一會長孫弢就走了。裴湫和立蓮也收拾東西準備離開。過了半刻鐘,一士兵跑回來,見立蓮問道:“昨晚將軍就睡這間嗎?”
“是的。”
“謝謝兩位娘子。”說完那人進去,匆匆拿了落下的東西就走了。
“唉,這些武夫總是毛毛躁躁的,怕不是還會落下什么東西。立蓮,你再去瞧一眼。”裴湫吩咐道。
立蓮進去一會兒便驚慌的出來在裴湫耳邊耳語道:“娘子,里面有血跡。”
裴湫好奇跟立蓮進去看,果然,地上一灘未干的血跡。
“娘子!”立蓮喊道。
“沒事,怎么說蘇子琻也是跟我們從小長大的玩伴。”裴湫輕聲道。這莊園總是有說不出的怪異。
“要不我們快走吧?”立蓮聲音有點顫抖。
“好。”裴湫剛想走出去,腳下踩到了一物,低頭一看,是塊玉佩。
“該不是剛剛那士兵走得太急,把將軍的東西弄掉了?”立蓮撿起來。
“我們先幫他拿著吧,下次見到他再還他。”立蓮把玉佩放進包袱里裝好。
兩人出門時依然是魚泡眼仆人送他們出的門,從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都沒有見過這家莊主。不過兩人安全出了莊園也就不想這些了。
閔十三把無為帶回峽州。無為和一一打斗的過程中受了一點小傷。
“你為什么要救我,為什么又要給我下藥?”無為撩起馬車的簾子,“這是回峽州?”
閔十三把金瘡藥一把糊到無為的手上。
“你怎么那么多問題啊?自己勻勻。”閔十三收好藥瓶。
“你到底是什么人?”無為甩開手上的藥粉。
“小子!你可知道老娘這金瘡藥很貴的!”閔十三再次把金瘡藥拿出來給無為,“自己抹。”
“你不告訴我,我不會用你的東西。”
這要怎么跟他說,突然跟他說自己是他阿娘,他會不會被嚇到以為我是失心瘋吧?
“我……我是受七皇子所派,來幫你的。”閔十三撒謊道,還是先不要跟他說為好。
“我在郎君身邊已有十幾年,我怎么沒有聽說過有你這號人物?”無為生疑道。
“主上的事情你又能知道多少?”閔十三反問道。
無為一時語塞,他是不知道。
“你怎么證明你是主上的人?”無為依然小心謹慎。
他的多疑讓閔十三開心也不開心。
“喏。”閔十三把令牌扔給無為,“這下可以相信我了吧?”
“既然這樣,我們來明確一下上下級吧。”
“你小子!”
“就接下來的任務就聽我指揮行事。”
“隨便。”閔十三嘆氣道,“不過裴洢和張則逸都認識我,不能讓他們發現這次是我幫你。要不是我使用不熟悉的招數,你也不能被裴洢所傷。”
“這個我知道,上次他們截下孩子的時候你幫過裴洢,我記得。”無為道,“你功夫倒是不錯,怪不得郎君能看上你。”
閔十三搖搖頭,“在他手下可不是什么好事吧。”聽她這樣一說無為心里很是感觸。
“你繼續潛伏在他們身邊,有機會就下手。”
“這個你拿著,三天服一粒。”閔十三從懷里掏出一個瓶子給無為。
“這個是什么?”
“剛剛給你吃的藥丹。這是我一個朋友研制的藥丹,我剛剛摸到過你的脈搏,有點虛浮,這個可以助你快速恢復。”
“謝謝。”無為接過藥丹,這個人總讓他又一股熟悉感,他也說不上來。
“別謝,同僚之間,應該的。”是我對不起你才對,孩子。
裴煜回到客棧,只有立雪一人在房間里。
“立雪!娘子呢?”
立雪揉揉睡眼,確定是裴煜。真的是裴煜!娘子卻還沒有回來。
“郎……郎君。”
“娘子呢?娘子回來了沒有?”
“娘子,娘子還沒有回來。”
“不行,這都多久了,還是要去找她才行。立雪,你收拾一下包袱,我們去找她。”裴煜突然想起不見露晚很久了,“露晚是跟著娘子出去了嗎?”
“應該是吧。”哼!立雪這才意識過來,娘子帶露晚出去不帶她。
一一和張則逸共乘一騎,這兩天太累,她居然就這么靠著張則逸睡著了。張則逸放慢馬的步伐,怕把她顛醒了。本來回峽州的路只消一個半時辰卻硬是走了兩個半時辰。
張則逸下馬,輕輕拍醒一一。
“到了。”
“怎么回事,我睡著了?”
“要不是我傷了,估計你多睡一會兒也不能。”
“為什么?”
“因為我的手傷了,抱不了你下馬。”
張則逸把一一逗得紅了臉。裴煜出來剛好把這一幕看在眼里。他上前拉住一一的手往里走,邊走邊道:“你怎么回事?在外都不避避嫌的嗎?讓人家輕薄了怎么辦?”
一一甩開他的手。
“四哥你說什么呢?你妹你妹夫是那樣的人嗎?”
“你不是,他是!”男人最了解男人,裴煜用眼神給張則逸放了一枚冷箭。張則逸看得出來裴煜是在擔心自己的妹妹,所以他也只是笑笑也不說話。
“你先進去,他受傷了,我得扶著他。”一一把裴煜往里推,“你先去把酒菜點好,我們馬上進去。”
一一上手要扶張則逸,張則逸推開她的手,“不用,我傷的是肩膀,腳又沒事。”
“你是不是生氣了?”
“沒有,走吧。”張則逸拉起一一的手,“要這樣。”
一一笑瞇瞇地看著張則逸,“對。”
幾人坐下,一起吃飯。
“張則逸,你怎么回事?巡個河道還能受傷?就這體質我妹妹以后可咋辦?”裴煜率先開口。
“你說什么呢?”一一向裴煜飛了一個筷子。
裴煜一把接住,“注意進食禮儀啊!這鄉里巴人樣誰會喜歡你啊!”
“就是有。”一一朝裴煜吐吐舌頭然后甜甜笑著看向張則逸。
“好好吃飯吧。”張則逸給一一夾了一塊肉。

一渠先生
哈哈,我發現我寫的章節字數好隨意啊,總在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