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段法生化處理的基本原理與高壓生化法并無二致，都是利用微生物對有機物的生化作用達到降解和吸附的作用，這一點您同意吧？”

　　付副總監點了點頭，他雖不是科班出身，但集團很多污水站都歸他管，日積月累間經驗豐富，對這些基本原理更是爛熟于心。

　　“區別在于，高壓生化能夠提高污泥濃度，降低風機能耗，至于處理效果，我說句實在話，差別并不會很大。”

　　此話一出，付副總監明顯有話要說，曹操擺了個稍安勿躁的手勢，繼續說道：“我敢這么說，基于以下這幾點。我們先從高壓生化設備本身的缺點來說，因為是壓力容器，不管是執行標準還是制造技術都要比土建來的高，造價也不便宜，而且需要做好內襯防腐和壓力測試。以我們項目處理的水量來看，不可能擴充單體容積，只能增加數量，所以算起來成本其實并不便宜。”

　　“其二，它雖然通過壓力增加了溶氧量節省了風量，但同時管道的壓力和水泵的揚程就要增加，而且這種高壓下馴化的菌種太過專一，種群類型單一的生化污泥就會不耐沖擊負荷，在非正常工況出現時整套污水處理系統容易崩潰。而生化法一旦微生物崩潰，重新啟動有多復雜，您應該比我更清楚。”

　　付副總監神色一動，顯然被曹操的說法打動。

　　曹操并不停頓太久，繼續指出了第三點：“最后，壓力容器的危險性不用我多說，可以一比的例子是高污泥負荷的厭氧塔生化塔，去年某化工園區的厭氧塔年久失修，導致沼氣泄漏，工人不知深淺明火吸煙，導致了厭氧塔爆炸坍塌，各位應該都知道這個新聞吧。”

　　專業組和政府人員就此事簡單討論了一會兒，對曹操的這個實例頗為贊同。

　　曹操繼續道：“五段法雖然占地大，工藝傳統。可正因為傳統所以經驗豐富，占地雖大但運維簡單，應對突發事故的能力強，高負荷低負荷都能保證出水，雖然比較保守，但并不出大問題。我知道付總是個敢于創新的人，但我們這種體量的污水，穩扎穩打不會出大毛病。”

　　一段話說完，原本一臉不屑，壓根兒沒仔細聽的付副總監已經大改態度，他認真仔細地想了想，倒還真覺得曹操這話說得沒錯，擺了擺手，“行吧，你繼續講方案吧，我好好聽聽。”

　　曹操微微一笑，接著這套傳統工藝繼續講解下去。現場原本緊張的氛圍一松，就連合作方和李總也露出了輕松的笑容來。

　　俞橦看得目瞪口呆，目光盯著曹操的一舉一動完全移不開，仿佛臺上的那個人自帶神光，閃閃發亮，力挽狂瀾，萬夫莫開。

　　英雄。

　　俞橦佩服的五體投地，一個搞給排水的人竟然能把污水治理說得頭頭是道，當著一眾專家和不友好的甲方人面兒，氣定神閑，臨危不亂，這種氣勢和應變能力，讓俞橦心服口服。

　　因為曹操的優秀發揮，奶奶灰發型不但沒有拖后腿，反而被專家組的老教授們調侃了一頓，可研會圓滿結束，后續問題只看合作方和甲方的進一步溝通，他們大力力公司倒是功成身退，專心按照專家組提出的意見修改方案、設計初設就行了。

　　收拾好東西坐車回公司，李總就興奮地拍了把曹操肩頭兒。

　　“行啊你小子，懂得還挺多！”

　　曹操齜牙一笑：“還真是巧了，那家壓力生化塔設備我還真就畫過圖紙，當時跟周冬瓜一起接的他導師的活兒，聽那邊的工程師叨咕過這設備的缺點，班門弄斧還真就糊弄過去了，哈哈，運氣好，運氣好！”

　　這都是客氣話，俞橦現在自帶濾鏡看曹工，能把糊弄的話說得像教科書一樣，也不是什么人都行的。

　　李總：“我以前還真不知道你小子有這種能力，那個污水設計小組給你留個位置得了，我按項目總投給你分成，怎么樣？”

　　曹操頓時擺手：“你可饒了我吧，我們部門的圖紙都畫不過來。除非你把周冬瓜招來接我的班，不然我可不給你打兩份工。”

　　李總哈哈大笑：“你倒是想得比我還美，我也想要周瑜，可他那導師根本不放，就等著小周接他的班，留你們學校當老師呢，我挖你的時候就挖過他，差點兒沒被老周打出來，不提也罷，你還是給我盯好圖紙吧。”

　　李總半路接了個電話，下車去辦別的事兒，曹操干脆從副駕駛換到后排，跟俞橦挨著坐在一起。

　　因為高光時刻還沒消退，俞橦星星眼地看著曹操把她腿上的資料全甩到副駕駛上，整個人側過來對著自己說道：“小魚，我今天太可憐了啊！”

　　一頭奶奶灰配上委屈巴巴的表情，高大上的神光氣泡啵地一下戳了個粉碎。

　　俞橦一臉癡呆地看著他，曹操直接把這場危機對決拔高到“命運的不可抗力”行列，結合自己的“爛耳朵危機”，狂打吊橋效應。

　　“你聽沒聽見那個副總有多過分！”星星眼，水汪汪，可憐巴巴。

　　俞橦：“啊，嗯……”

　　“我耳朵都這樣了，他還逼我！當著那么多人的面兒，讓我下不來臺！”抖嗓音，裝哽咽，可憐兮兮。

　　俞橦：“額，是呀是呀。”

　　“我真的太可憐了！嚶嚶嚶！”

　　俞橦（忍無可忍）：嚶你個大頭鬼。

　　曹操：“所以，今天的慰問小點心，得加倍。”

　　俞橦：“駁回。”

　　曹操：“你不能這么對我！你怎么可以這么無情、這么冷酷、這么無理取鬧！”

　　司機師傅第N次從后視鏡看這對兒男女，俞橦羞恥地將他那帥氣的大臉推到一邊，艱澀道：“那就加一份蛋撻。”

　　“哦也！”

　　“曹工，我跟你說，耳朵的事兒真的不是什么……”

　　“不枉我凌晨三點就被喊來加班。”曹操大大地打了個哈氣，靠著車窗瞇起眼睛，“值了值了。”

　　望著他眼底淡淡的青黑，俞橦到了嘴邊兒的話怎么也說不出口，只好咽了回去。

　　算了，看在他今天這么帥氣的份兒上，加餐的蛋撻就當是慶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