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即便有人攙著趙幼莼下了馬車,來人都是一身黑衣,黑布覆面,領頭的人道“委屈郡主了。”頓了頓又道“帶走。”
說罷便有人攙著她往邊上的一頂小轎里塞,趙幼莼渾身無力,站尚且站不穩,連烏紗帽都掉在了地上,更遑論反抗。
眼看著便被人塞進了轎子,不遠處傳來一陣馬蹄聲,立時兩支利箭襲來,攙著趙幼莼的兩人即刻斃命,趙幼莼一下子沒了助力,便往一邊倒去,正倒進一個人的懷里。
她此時頭腦昏沉,看不清人,稀里糊涂的倒在一個人懷里。
祝東風?
她莫名其妙的想到了他,沒緣由的覺得就是他來了。
那人低聲在她耳邊道“我來遲了。”
果然是他。趙幼莼頓時安心了許多。
祝東風尋跡一路疾馳,把封天封海和林陌遠遠甩在了后面,出門的時候匆忙,也沒帶一件趁手的兵器,只有隨身的一把匕首。
趙幼莼勉強站定,電光火石之間,那些人已經逼了過來。祝東風固然身手萬里挑一,以一敵十不落下風,然而他護著趙幼莼不能全心打斗,值得已經護著趙幼莼往后退,漸漸地竟然退到了懸崖邊上。
祝東風替她擋了幾刀,原本一身黑色的曳撒被刀割破,被血洇濕了,刀在他腕上繞了一圈,又捅死一個黑衣人,身子一側,那尸體便跌下了懸崖去。又一批黑衣人趕到,步步緊逼。
祝東風攬著趙幼莼的腰,把她緊緊圈在懷里,低聲問她“這懸崖不知高低,怕不怕?”
趙幼莼道“有什么可怕的,是生是死隨你一起走一遭。”
祝東風道“那你可要抱緊我--我們別走散了。”
趙幼莼沒什么力氣,只覺得祝東風緊緊抱著她,她清晰地聽見他強勁的心跳聲,心一橫,抬手搭上他的腰。
祝東風一轉身,便從懸崖跳了下去。
趙幼莼醒來的時候,日已西斜,她只覺得渾身上下每一處不疼的,掙扎著坐起來,左胳膊一陣劇痛,應該是脫臼了。她自己一扭一推,把胳膊接好,忍著痛四下張望,見祝東風就在她不遠處的枯草地上躺著,身上的血已經染紅了一片枯草,人還在昏迷著。
趙幼莼若忍著痛挪到他身邊,見他身上大傷小傷遍布,刀傷劃痕交錯,血糊糊的一片,唇色慘白,像是沒了生息。
她顫顫巍巍的伸出手試了試他的脈搏,虛弱不少,倒還算平穩。
她輕輕搖了搖他,喚道“祝東風?”
眼看日已西沉,荒郊野外不知有沒有什么野獸,趙幼莼不敢離開太遠,只在附近四下查看,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附近便有一處水源。
趙幼莼洗了洗身上的灰土,把頭上的銀簪子拔下來,抽出簪中短劍,從一旁的竹林砍了一根竹子,那短劍雖然短小,卻也極鋒利,幾下便砍下了一根碗口大的竹子,制成一個竹筒,盛了一筒水回到祝東風身邊。
她把袖口處的白色里衣拿刀子劃了一條口子,撕下來一塊白絹做帕子,又去河邊打濕,給祝東風擦拭傷口。
他渾身都是傷,有刀傷,有劃傷,啾啾的流著血,趙幼莼不敢隨便挪動他,怕一不小心使傷口加重,只能把看得見的傷口處理了一下。
他們從懸崖上往下掉的時候,祝東風一只死死地把她圈在懷里,用背擋著懸崖壁,其間定然沒少撞上崖壁是凸出的山石。
趙幼莼不知自己怎么回事,鼻頭一酸,眼淚模糊了視線。她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平復了一下心情,站起身來要去河邊洗帕子,忽然聽到地上的祝東風道“怎么樣了……”
趙幼莼立刻蹲下來,道“你別動,感覺怎么樣?”
祝東風只覺得右肩上一陣劇痛,他看了看右肩,自嘲一笑,而后道“沒事兒,天生命大,閻王不收我。”
說罷掙扎著坐了起來,他一動,趙幼莼才發現他后肩上的傷,血肉模糊的像是一個血窟窿,驚道“你這——?!”
祝東風見她身上也有傷,忙問道“你的傷怎么樣?”
“你還有空管我的傷,”趙幼莼道“這荒郊野嶺的,你這傷可拖不得,先喝點水。”
說罷把竹筒拿過來,送到他嘴邊,邊喂他喝水邊道“我沒大事,只幾處傷而已,都是小傷,胳膊脫了臼,我已經接好了,多虧了你。”
祝東風最善察言觀色,怎么看不出來她的焦急和內疚,于是道“怎么了,趙大人心疼我?”
趙幼莼想到他們初到酆巖城那天晚上,祝東風也說過這樣一句話,一時不知道說什么才好。
她滯了一下,而后只當做沒聽到,繼續道“天快黑了,這里不安全,我們得找個地方藏身,你這傷也不能拖。可是你——”
祝東風站了起來,動作間牽動各處傷口,怕趙幼莼聽了擔心,更添內疚之感,忍著不出聲,咬著牙皺緊了眉頭,站定了身,道“沒那么嬌貴,腿上只幾處擦傷,走得動路。”
趙幼莼擔心他,一直盯著他,怎么會看不出他的表情,知道他是怕她愧疚擔心,只當是沒發現。
她擔心祝東風站不穩,也不顧及許多,攙著他沒有幾處傷的左臂,道“那邊有一條河,咱們循著水源走,總能走出去的。”
祝東風見趙幼莼主動攙扶他,面上不露聲色,心里得意得很。
天無絕人之路,他們也算是運氣不錯,趕在天黑之前找到了一處山洞,還在路上尋到了止血用的仙鶴草。
他們進了山洞時,祝東風已經快要虛脫了,嘴唇泛白起皮,額頭上都是豆大的汗珠。他的傷口在半路上好歹包扎了一下,止住了血,不至于流干了血等死。
趙幼莼拿著那個竹筒打了些水,給祝東風喂下,然后道“我去找一點吃的,你在這里等著,嗯?”
祝東風倚在石壁上,費力的抬起左手在懷里摸索了一陣,而后像是摸到了什么,松了口氣,扯出一抹笑來,而后從懷中取出一個火折子,道“看吧,我天生命大,顛簸了這么久,這東西也沒丟,雖然比不上明火槍,也足夠用了。”
趙幼莼接過火折子,道“還好有這個,你安心在這里待著。我去去就來。”說罷就出了山洞。

高立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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