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幼莼看得有些想笑,抬腳往里走。那些丫頭一見她回來了,紛紛行禮,而后立馬作鳥獸散,一個比一個認真的做著手里的活計。
綠蟻直愣愣的站了起來,笑道“郡主您回來啦。”
趙幼莼點點頭,一邊往房間走一邊道“把我的官服取過來。”
說罷便進了房間,脫下了身上的交領琵琶袖短襖和馬面裙,只穿著里衣,傷口崩開了,好幾處血跡透了出來,在純白色的里衣上尤為明顯。
綠蟻進來的時候正見到這一幕,她瞪大了眼睛道“郡主,你的傷口……”
趙幼莼回頭看著她道“會包扎嗎?”
見綠蟻點點頭,趙幼莼取出藥箱來,道“幫我包扎。”
綠蟻包扎的手藝并不好,所以小心翼翼的。
趙幼莼道“方才是在干嘛?”
綠蟻一邊清理血跡一邊道“她們在巴結我。”
趙幼莼被綠蟻這直來直去的話給震驚了一小下,她心里當然明白怎么回事,繼續問道“巴結你?”
綠蟻把沾了血的帕子和換下來的紗布扔在水盆里,取了藥膏用竹簽輕輕地上藥。她手上忙碌著,嘴上也不停,道“對啊,她們覺得我傻,想忽悠我唄。”說罷一臉嚴肅道“郡主你放心,我是不會被她們忽悠的!”
趙幼莼被她逗得莞爾,道“下次她們再拿錢忽悠你,你就收著,回頭告訴我就行了。”
綠蟻大眼睛瞪了起來“可以收銀子?”
藥膏冰冰涼涼的,緩解了傷處的疼痛,趙幼莼道“有銀子不拿豈不是傻子嗎?再有下次,收著就是,然后在我這過了明路,就是你的了。”
綠蟻取了紗布給趙幼莼包扎,道“郡主放心,我向著郡主。”
趙幼莼看著她一副‘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氣勢,有些想笑,由著她給自己穿官服,道“記住了,我不在的時候,不許任何人進我房間,平時也不許人隨意進出,知道了嗎?”
綠蟻點點頭“我明白了。”
趙幼莼出了門,便見邱覃站在回廊里等她,見她出來,道“小師姑,馬車已經備好了。”說完看到后面端著浣盆的傻丫頭,嘴角一抽。
那傻丫頭還沖他咧著嘴笑“白大人好!”
邱覃氣結,并不想理她。
趙幼莼看著邱覃的表情,心中莞爾,只道“走吧。”
跨出院門的時候,趙幼莼回頭看了一眼,見綠蟻抱著一盤瓜子坐在她門前的長椅上,一臉認真的盯著她的屋門。
祝東風出來的比趙幼莼晚些,他走的比平時慢了許多,封天緊緊地跟在他身邊,小心翼翼的看著他。
趙幼莼頭一次看見祝東風穿官服。
他們同為四品官,官服是赭紅色的,補子上繡著一只豹子,腰束革帶佩綬,足蹬白襪黑履,頭戴四梁冠。
祝東風本來是很白的,因為受了傷,面色不好,很是蒼白,在赭紅色的官服的映襯下,顯得更加白了起來。
趙幼莼道“你——”她不知說什么好,一時無語。
“我沒事的”祝東風道“都是他太小心翼翼的了。”
縱然他這么說,在場三人卻每一個人放心的下。
封天小心翼翼的扶著他上馬車,生怕他扯到傷口,然而還是失衡了一下,眼看著祝東風往旁邊倒,趙幼莼眼疾手快的伸手扶住了他。
趙幼莼的手并不像嬌養在深閨里的閨閣小姐的手那樣柔軟纖細,她常年練武,學習暗器奇巧,手上有很多老繭。
然而祝東風攥著她的手,心里得意極了。
趙幼莼方才一心怕他摔到,并沒有想太多,見他站穩了,回頭淺笑著看著她,才反應過來,忙抽回了手。
趙幼莼不看他,轉過頭去,正見封天緊緊盯著祝東風,心道:好好一個暗探活生生被祝東風磨成了老媽子。
她并不想耽誤時間,任由邱覃扶著上了馬車,進馬車的一瞬間不經意的回頭看了一眼。
邱覃正緊緊地盯著她。
……
兩個‘老媽子’在外面駕著馬車,趙幼莼和祝東風坐在馬車里,馬車里鋪了許多軟墊,車走的很穩,幾乎察覺不到晃動。
氣氛有些詭異。
祝東風靜靜地坐在那里,就那樣看著她。
趙幼莼有些不自在,她靜靜地坐了一會兒,終于還是忍不下去了,便開口道“你的傷……”
祝東風看著處變不驚的趙大人現在有些局促的樣子,覺得可愛極了,他眉眼間帶著清淺的笑意,道“其實只是看著唬人罷了。”
趙幼莼盯著他挑眉道“不是連勺子都拿不動嗎?”
祝東風臉上的笑一滯,而后輕輕揉了揉右臂,皺著眉道“哎呦這個右肩膀啊,真的是,疼得不得了……還好我意志堅定……”
他雖然是開玩笑的語氣,然而趙幼莼知道他說的是實情,瞬間就心軟了下來。
她沉默了一小會兒,而后還是開口道“你——當時為什么要救我啊,你本來不至于——”“你說呢?”祝東風突然道。
趙幼莼正好對上他的眸子,他的目光像是久居黑暗之人乍見光芒,又有一絲意亂情迷的游離,趙幼莼一時竟然愣住了。
不過很快,祝東風就移開了目光,他轉過頭去,透過窗簾的縫隙,看著街上來來往往的人,語氣都帶著笑意,道“我記得有句老話怎么說來著?好像救命之恩——”
趙幼莼知道他又要調笑她了,于是道“救命之恩,結草銜環,生死相報。”
祝東風倚在軟墊上,又開始用那種目光看著她,嘴角帶了一抹笑意,輕聲道“哪里用得著扯那么遠呢——”
就在趙幼莼覺得臉紅心跳的時候,馬車停了下來。
邱覃在外面道“大人,醉聽蟬到了。”
趙幼莼松了口氣,起身出了轎子,也顧不上等邱覃來扶,便自行下了馬車。
過了好一會兒,祝東風才不疾不徐的下了馬車。
不知道為什么,趙幼莼就是覺得方才祝東風是在馬車上偷笑來著。
負責看守醉聽蟬地牢的是殷無,殷無早早地在門口候著,見人到了忙迎了進來。地牢在菜窖的下面,里面沿途點著火把,地牢有些濕潮,即使在他們來之前已經可以清潔過一遍了,還是可以隱隱聞到霉味和血腥味。

高立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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