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給兩位老人調出了戲曲頻道，屏幕里的戲曲演員濃妝淡抹，咿咿呀呀地開口唱了起來。聽得我有點煩躁，岳父岳母倒聽得津津有味。

　　“爸，媽，你們吃蘋果嗎？我給你們削一個吧。”

　　“不用，不用，這才剛吃完飯。”

　　岳父岳母拒絕了我，隨后我清了清嗓子說：“那……桌上有水，水果，小零食，你們需要什么自己拿就可以，我……去書房里改兩份作業。”

　　時間過了很久我才聽到岳母說話：“嗯，去忙吧。”

　　我回到書房，關上房間的門，戲曲的聲音一下子小了許多，我微微舒了一口氣，癱坐在椅子上，伸手打開了電腦。學生的作業我根本沒有帶回家里，去改作業只不過是我逃離的客廳的一個借口。

　　打開電腦，卻無事可做，于是找了一個“連連看”游戲玩了起來。我機械地操縱鼠標，消滅掉屏幕上相同的小動物。

　　不知玩了多久，我似乎聽到了大門關門的聲音，湯瓏回來了。我沒有動彈，仍呆坐在電腦前玩游戲。

　　門外傳來了湯瓏在和岳父岳母說話聲，我也有聽到他們提到我的名字。書房的門猝不及防被打開，我從電腦屏幕前抬頭看湯瓏。

　　她看起來有一點熱，臉被曬得紅紅的，鼻尖上還掛著一些汗水。

　　“回來了。”我笑了笑，問到。

　　她倚在門框上，卻沒有走進來，笑意盈盈地看我，“出來吃冰糖葫蘆嗎？”

　　冰糖葫蘆？我還沒來得及多想，就聽到客廳里傳來了悅悅的聲音：“爸爸，你快出來，吃冰糖葫蘆了！”悅悅的聲音聽起來很開心，這個小饞蟲只要有吃的就開心得不得了。

　　我隨手關掉了游戲界面，走出書房，一眼就看到了擺在客廳茶幾上的冰糖葫蘆。紅燦燦的山楂外面裹滿了晶瑩透亮的糖膜，附著的零星幾點的白芝麻更顯得誘人。我真的很久很久沒有吃過冰糖葫蘆了，我看著這些冰糖葫蘆，苦笑：“不行，我不吃了，牙口不行了，太酸了。”

　　“爸，你嘗嘗呀，可甜了，一點都不酸。”悅悅極力地勸說我吃，還順手那了一串遞在了我嘴邊。

　　“張容，你這么年輕，牙不太好了呀?”岳母一邊吃著，一邊驚奇地問我。

　　湯瓏在一邊笑了，打趣道：“媽，我們可沒有你牙口厲害。”

　　說話不及悅悅就已經吃完了一串，又準備伸手再拿一串。湯瓏眼疾手快，“啪”一聲拍在悅悅手背上：“悅悅，你已經吃完一串了，不能再吃了。”

　　“媽媽！不……我才吃了一串，我都好久沒有吃過了……媽媽……這個放時間久了就不好吃了……爸爸也不吃……姥姥……姥爺……”

　　悅悅又拿出了自己的拿手絕活，撒嬌，死纏爛打，外加搬出姥姥姥爺。最終悅悅憑自己的力量成功地吃到了兩串。

　　吃完冰糖葫蘆，岳父岳母不愿多待，電視看了沒多久便說該回家了。

　　悅悅和湯瓏都有點不舍，岳父岳母家畢竟和我們家的距離有點遠，他們來一趟也特別不容易啊，中途還要轉兩次車。悅悅撒嬌，希望姥姥姥爺能在家多呆一會。

　　岳父岳母打定主意要走了，自然是不會多呆的。湯瓏快速地把買來的一些水果、零食、日用品打包，讓他們帶著。

　　我在家，當然不能讓岳父岳母拿著大包小包搭車回家，便準備開車送他們回家。

　　湯瓏很快就收拾好了，一直把我們送到地下停車場。我“砰”一聲關好后備箱，湯瓏就站在車后，拉過了我的手，沒有說話，呆呆地盯著我的眼睛。

　　我笑了笑，把她額前的幾縷碎發別在耳后，輕聲說：“走了。”

　　“嗯。”

　　我熟練地把車開出地下停車廠，看到后視鏡中湯瓏的身影越來越小，直到一轉彎再也看不到。

　　沉悶的車廂。我說：“媽，我要不再給你找出一個戲曲聽聽吧。”

　　“咳咳。”岳父在后座不耐煩地咳嗽了起來，“不聽。”

　　“嗯。爸，回家的又重新修了啊，感覺路又寬了。”

　　我掰了掰鏡子，從鏡中看到岳父閉著眼睛，躺在后座上，“張容啊，你多久沒有走過這條路了？”

　　我尷尬地笑了笑：“好久了吧。”

　　一路沉默著，我足足開了有一個小時才開到岳父岳母家。我幫忙把湯瓏準備的東西搬上樓，把所有的事情收拾妥當天已經開始有點黑了。

　　岳父說自己腿開始疼了，自己躺床上去休息了，我也不便多待，回家也需要時間，于是開口告辭：“爸，媽，你們照顧好自己，有事打電話就行。沒事我就先走了。”

　　岳母一直把我送到樓下。“張容，別多想。你知道的，你爸就是這種臭脾氣，他最近腿疼，心情也不好，所以對誰都沒好臉色。我們沒什么事，你和湯瓏兩個人好好的呀，她有時鬧脾氣，你就多擔待擔待她，她對你的心不假。”

　　“媽，放心吧，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我和湯瓏挺好的，你們照顧好自己就好，不用擔心我們。”

　　“那，你回去時注意安全，天要黑了，開慢點。”

　　我坐上了車，系上了安全帶，揮手向岳母告別：“回去吧，我走了。”

　　我開車原路返回，想到岳父問我的問題，我有多久沒有走這條路了？真的好久了，久到我都要記不住了。

　　我記得有一次回家，那時候悅悅也沒多大，穿了一件小花襖，扎著倆小辮，小腦袋一晃一晃的，好玩極了。那時家里也沒有買車，我和湯瓏兩個人就帶著悅悅搭公交去岳父岳母家。

　　那是第一次帶著孩子回家吧。車上的人很多，擠來擠去的，路也不好，坑坑洼洼的。有好心人見湯瓏抱著孩子不方便給讓出了座位。我和湯瓏一個勁地向他道謝，到弄得他也不好意思了。

　　悅悅很聽話，一路上沒哭沒鬧，也不睡覺，自己一個自言自語說了一路。車廂里的人見悅悅乖乖的，又粉粉嫩嫩的十分可愛，好幾個人都逗她玩，說說笑笑，一路上一點都不單調。

　　其實我和湯瓏都不輕松，手里捏著汗，真怕孩子鬧起來哄不好，也怕孩子一不小心有什么閃失。

　　我們在路上折騰了好長時間才回到家里。悅悅是家里的第一個外孫女，一家人看她都是個寶貝，親戚圍了一屋子，都來看看悅悅。

　　岳父岳母那天高興地不得了，逢人就夸悅悅好看。

　　一轉眼時間，時間都過去了這么久了，悅悅現在都上初中了。

　　在路上我接到了徐秋明的電話。“張容，在哪兒呢？我定了一家菜館，咱們兄弟聚聚。”

　　“行，我剛才有點事出門了，你把地址發給我，我一會就到。”我回應到。

　　手機提示有信息傳來，我接收到了地址，我趕到這個地方需要一點時間。

　　我給湯瓏打了一個電話，告訴她父母已經安全地送到家了。今天晚上就不回家吃飯了，幾個同學要一起聚一聚。

　　湯瓏是一個知分寸的女人，有些事情我不說，她也不會詳細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