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張則瞟了眼面如死灰的洛長平,心緒難寧。
無論這水多么渾,既然他摻和進來了,就做好了不能全身而退的準備。
皇帝居高臨下的凝望著這些心思各異的臣子,嘴角微微上揚,輕飄飄扔下一句:“諸位還有何事要稟?”
“臣等無事要奏?!?p> “既無事那便退朝吧?!被实坌那轭H好的徑直走出了太和殿,驚覺今日的陽光可真好,春光明媚,照得人暖洋洋的。
他想起今早還沒上朝,長生殿那邊給他傳的信。
在朝堂上的好心情立刻就沒了,心頭都蒙上了一層陰霾,生怕他照顧不周,讓后宮里那兩個姚家女給他女兒苦頭吃了。
即使他不再是十年前那個連自己女人都保護不好的毛頭小子。
“秦明!”皇帝朝著身旁的人吩咐一聲:“朕記得朕的私庫里還有不少東珠,還有兩株半人高的紅珊瑚,對了,前幾日南邊進貢上來的幾籃子荔枝都給太極宮那邊送過去?!?p> “你親自去,看看嫵兒那邊還有什么缺的,衣裳首飾,吃的用的,都給朕挑最好的。”
秦明被這突如其來的旨意也給弄得心驚肉跳的。
嘴上道了句:“是。”
心里卻想著果然是君心難測,在太明宮用早膳時聽到太后娘娘那邊來人傳話,說是思念孫女要解除七公主的圈禁,那時皇帝臉色還很陰沉,這上了個朝,就像是虧欠女兒的好父皇想要拼命的彌補一樣。
“嗯,讓內務府的那幫奴才都勤快些?!?p> 皇帝又不厭其煩的多了句嘴。
雖然解除圈禁讓嫵兒多了些危險,但好歹他也能光明正大給她最好的,這樣一想,也不算太壞。
秦明心里更是掀起了驚濤駭浪,讓皇帝這么特別對待的,這么多年也只有那位沈貴妃了,太極宮的那位,即使被圈禁多年,那也是沈貴妃留下來的公主,自然不可小覷。
他笑容滿面的又道了聲:“是,奴才一定會妥妥當當的辦好?!?p> “這么多年了,也不知她還認不認朕這個父皇?!被实巯肫甬斈昴莻€軟糯糯的小團子,想起他每個月都能看到的畫像,苦笑一聲,“朕還能知道她長成了什么模樣,她怕是認不出朕的樣子?!?p> “朕……真是老得太多了?!?p> 秦明偷偷瞄了陷入悲傷的帝王一眼,也不敢多嘴。
其實皇帝年歲并不大,也不過四十出頭,身子骨卻不妙,早早生了華發,身形也佝僂了些,眼角處也有深深的紋路。
太過操勞了。
皇帝也就傷春悲秋了一會兒,想起自己馬上便能見到他的小公主了,心情又歡快了些,忙催促著秦明,“還愣在這作甚,趕緊去辦事?!?p> **
“公主!又有好多人來了!”
自從太極宮開了封,綠盈就守在宮門口,見著成群的公公和宮女來了,就像只燕子飛進了內院。
酈嫵正在勾勒幾樣手釧,還在思索什么樣的材質好,就被打亂了。
她厭煩的皺了眉頭。
一大早的這已經是第三回了。
頭一回是太后宣旨解禁。
第二回是還在禁足的皇后命人賜給她的一些“好東西。”
這回怕就是皇帝賞賜的,畢竟她還是七公主,為了把她賣個好價錢,這面子上的功夫還是要做的。
就跟那個皇后一樣,心不甘情不愿的給她送了幾套頭面,要么是難得的東珠要么是少見的翡翠,式樣有些老氣橫秋的,但品質也是上佳。
能賣不少銀子。
就希望她的那個父皇也能大方一些,讓她被賜婚時也能少些怨言。
紙鳶那事或許是意外或許是有人指使,但她解禁之事可就是必然了,畢竟皇室公主最大的作用,不過就是聯姻,穩定前朝,榨干她們的最后價值。
她早知有這一天,便也坦然接受。
離她及笄不遠了,反正她在這宮里也住不了多長時間,她不想惹麻煩,最好別人也別找她的麻煩。
尤其是姚家女。
“奴才參見七公主,殿下可安好?”
秦明見識了皇帝對這位的特別,態度更是殷勤。
不管皇帝到底是喜歡還是不喜歡這位公主,但是既然皇帝這么特別對待了,那就是不能得罪的人。
伸手不打笑臉人,酈嫵和這位御前總管沒有什么過節,甚至之前還受了他幾分恩惠,自然態度和氣。
她仍是一身素凈的月白色的袍子,氣質淡然溫婉。
高高豎起的飛仙髻只留了一支玉簪。
真真飄飄欲仙。
她也福了下身子,淡淡笑了笑,“本宮一切安好,明公公別來無恙?!?p> 秦明更為吃驚,他沒想這位被圈禁時才五歲的七公主居然還能記得他,心情頗為復雜,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應對。
訕訕笑道:“奴才怎敢牢殿下惦記?!?p> 見著酈嫵眼神在他身后的那些東西打轉,他才拍了下腦門,笑得更為真切,“奴才差點兒忘了正事,這是皇上命奴才送來的,殿下看看還合心意嗎?”
酈嫵也就瞅了兩眼,語氣更為寡淡,“顏色頗為顯眼,挺好。”
秦明轉身看了比他矮不了多少的珊瑚樹,張了張嘴,想說這是外邦進貢的紅珊瑚,這么大的整個宮里也就這兩株。
但轉念一想這七公主被關在這里快十年了,什么也沒見識過。
他要是照實說了那不是諷刺七公主見識鄙陋嗎?
秦明也附和道:“是是,殿下真是好眼力,這紅色可不是顯眼?”
“這些奴才都是內務府挑的,殿下看看有沒有合眼緣的?”
酈嫵見著綠盈頻繁的往那些宮女身上扔眼刀子,也是覺得好笑,她也覺得她不需要這些人伺候了。
這人多了,麻煩事就多。
也不知這些奴才里多少是別的宮里安插進來的人,到時候把她給坑害了都不知。
“東西留下,人就不必了,本宮只習慣綠盈一人伺候?!?p> 酈嫵收斂幾分柔弱如水的姿態,含著春水的杏眼里透著銳氣。
“可這……這不合規矩呀!”秦明驚詫道。
酈嫵更是強勢了幾分,瘦弱的身板挺直了,語調輕柔又干脆利落,“本宮本就是野蠻生長的一顆野草,也不需要再做那循規蹈矩的菟絲花了?!?p> 見酈嫵半天沒有改變說法,秦明只能無奈的應了句:“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