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冽三兩步便溜回了竹樓,那青綠的竹樓,還掩映在一圈微微泛著紅光的火光結界之中,仿佛籠罩著一層紅色的霧障。
丑叔愣眼看著這一層結界,咂了咂舌:“這……火光結界這么厚,可怎么破?”
風冽勾住了唇角,輕輕一笑:“無需破。這就是和那圍著整個蝕心谷的血紅霧瘴是一樣的。”
說完,他便抬腳往里走去。丑叔緊張的大喊了起來:“那血紅霧瘴也不容小覷啊,咱們就是被困在里面,無法脫身,還差一點就魂不附體……”
風冽根本沒理會丑叔的話,徑直往里走去。
“噗”的一聲,仿佛鉆進了一層紗帳里,淡藍色的衣襟瞬間染上了一層紅色的霧氣,紅藍相依,煞是好看。
芷蘿二話沒說,亦跟著一頭闖了進來。
丑叔見他們倆都進去了,伸手探了探,那哽在喉嚨的話還沒說完,便亦只是搖頭輕哼了聲,一跺腳,也硬著頭皮跟著一起鉆了進去。
“玉魄!——”
甫一進來,丑叔嘟囔著卻一眼瞥見了還怔怔的靠著那竹質的藤椅旁,木然端坐于地的玉魄,像是見著失傳已久的寶貝,猛的驚呼了起來,便又一把伏倒在玉魄的面前,瞬間老淚縱橫。
玉魄被丑叔這一聲凄慘悲憤的呼喚聲給幽幽的喚醒了過來,這才做夢般的眨了眨眼睛,定看著面前抽抽嗒嗒,哭得心傷難抑的丑叔。
丑叔一把摟過她瘦弱的肩膀,將她像個孩子樣牢牢的圈在了自己的臂彎,抱得死死的,生怕自己一松手,玉魄便又要消失不見了。
“丑叔……”
玉魄還有些迷糊,卻終是回過了神,輕輕喚了聲,這才抬眼,靠在丑叔的肩膀上,看到了逆光站在面前的風冽和芷蘿。
她的眼睛適應了好一會,才定在風冽的身上,抽動過嘴角,似乎想說些什么,卻終是喉頭澀澀的,什么聲音亦發不出來。
而風冽雖是豪情萬丈的大步跨進來,卻亦只是站在門口,愣看著她,沒有或是不敢再往她的身邊挪過來。
剛剛那一番“肺腑”之言,應是真正的傷到了她,傷得她現在還呆愣在原地,沒有動彈。
他微微嘆了口氣,又低垂了頭,想進,卻又沉重的拖著步子,退在了原地。
“二哥哥?……”芷蘿輕輕的跟在風冽的后頭,看著這樣失了魂似的風冽,終是悠悠的喚了聲,亦跟著他站在門口,沒敢往里走了。
就這樣,靜默了良久,風冽看著丑叔抱著她哭了一會,又嘆了一會,這才鼓起勇氣般,往前走了兩步,默默俯下了身子,心疼而心傷的伏在了她的面前,伸出手去,輕輕喚了聲:“姐姐……”
玉魄愣愣的看著他,半晌,才悠悠的如一聲嘆息:“你……”
聲音哽在喉嚨里,一個澀澀的“你”字之后,卻終是沒再往下說什么。
倒是風冽,牽動過嘴角,緩緩擠出了一絲笑意,清清淡淡的,卻又定然而安靜:“姐姐,現在什么都不要問,什么都不要說,跟我走!先出了這蝕心谷再說!”
他的手一直伸在了她的面前,幾許期待,幾許執著。
玉魄抽動過嘴角,還想再說著什么,丑叔卻亦一把扶起了她:“對!咱們走,先離開這里再說!”
丑叔比玉魄還要矮一個頭,玉魄的身子靠在他的肩頭,確實是像個小孩子死命的攙扶起一個大人,這姿勢要多別扭就有多別扭,要多難看便有多難看。
風冽忍不住,伸手一把將玉魄撈了過來,然后雙臂一環,直接將她打橫抱起。
丑叔愣了一忽,急吼吼的在他身后喊了起來:“唉!藍風冽,你……”
芷蘿卻不失時機的扯過丑叔,像個孩子樣挽著他的衣袖便往外走:“唉什么唉呀!丑叔,咱們得快點走!”
她死命拉過丑叔,便往門外走去,卻無奈還沒走出幾步,便一頭撞上了圍在竹樓外的火光結界,如撞了一層微微泛著紅光的墻,“砰”的一聲,不僅頭上撞了個包,連帶著將她的身子亦撞得往后一彈,倒退了兩步。
居然,就這么被這一圈透明的紅墻給遮擋著,出不去了!
“咦?剛剛進來還只是一層紅霧,怎么出去就變成一堵厚墻了?這是什么咒語,許進不許出?”
芷蘿一手摸著自己頭上被撞的一個大包,一手輕拂過這層泛著紅光的墻,疑惑卻又著急的看向了風冽,嘟嘴道:“二哥哥!——”
卻只見風冽緊緊的抱著玉魄,難得的鎮定與淡然。
他將玉魄的身子往自己的懷里又靠了靠,確定將她抱緊了后,這才微微騰出了自己的右手,在他環著她的身子底下,輕捻過指尖,“倏”的一聲,這火光結界便如一片紅色的煙霧,在空中飄了幾飄,轉瞬便煙消云散了。
這人腦海里的記憶確實是個很奇妙的東西,之前一直藏匿在一個不知名的小角落里,怎么也撿拾拼湊不起。
直到這無非夫人扔過來的一本竹簡古籍,倒是輕輕喚醒了他心底深藏起的那一些久遠而模糊的記憶。
在被大哥關起來罰抄罰背那滿屋子古籍的日子,早已如洪水樣沖進了腦海,雖然當時的自己不太明白,那古籍上所載的咒語與法術,之前不會使用,或者本就與自己那被封印的火靈力有關。
現在陡然全部想起又明白過來,那些咒語和法術,便像是長在了腦海里,是他生命的一部分,在見著這一個血紅的霧瘴之時,便本能的知道該用一個什么樣的破解之咒。
這事有些微的不簡單,卻又似乎是水到渠成。
好像腦袋里面驀地打開了一道裂縫,所有自己之前搞不懂弄不明白的事情,猛的開了竅,須臾之中,便能輕輕松松的破解開來。
或者,這當真是逐心的那一縷魂血的緣故?
它已經順著他的血管血脈,慢慢的侵蝕入他的身子,再慢慢的攫住他的神魂,最終就這么悄無聲息的控制住他。
他有些害怕,卻又不知道自己在怕著什么。
現在的自己,除了腦袋比之前靈光一些,逐氏的咒語和法術運用得得心應手一些,倒確實沒什么其他的不適。
就像之前無非夫人說過的,他就是逐心,逐心就是他。
不管自己再如何抗拒,再怎么不愿,卻仍然抵擋不了逐心的魂血慢慢的溢流于他的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