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棠笑瞇瞇的咬了一口，“的確很甜。”

　　“師父，我們現在作何安排？”聞道問，“今日就歇在此處，先去用膳，結束后你們四處逛逛也好。”一行人挑了個上好的館子吃了午飯。

　　飯畢，江行深先回客棧打點了，四個晚輩自然是上街游玩。拂霜宮風氣自由，男女徒弟到了年紀可以結為道侶，亦可下山歷練，只是在年齡功力還不到的時候是不能過多在凡俗停留的，仙家清冷，不比凡間熱鬧繁華，恐怕亂了道心。因而首緣一行人對這繁華景象也很是稀罕。

　　他們一行白衣飄飄，又相貌出眾，在街上惹的路人頻頻回頭。“聞道，看呀。左邊那個小姑娘眼睛不眨地盯著你看。”野棠扯了扯聞道衣服，笑得不懷好意。“本道長仙氣飄飄，一表人才，這不是很正常嗎。”聞道素來擅長順竿爬。野棠抬袖掩面，作勢欲嘔。聞道一個爆栗就要落在她頭上，快到了力道又輕緩下來，只是輕輕觸了一下。

　　“哼。”他輕哼一聲。“小棠，來這里看看首飾呀。”前面和首緣并肩走的無伽轉過頭來親親熱熱地招呼野棠。那是個賣首飾的鋪子，里面金銀玉件應有盡有。雕花發簪栩栩如生，靈動非常。無伽和首緣一踏進去小二就迎了上來，“好一對璧人！”無伽首緣都下意識地看了對方一眼，目光正巧對上，氣氛更是微妙。小二呵呵笑著，“正巧小店前幾日剛剛打出一對好玉佩。瞧著二位像是修道之人？”首緣頷首。

　　“哎呀！那可真是更巧了，那玉佩正是陰陽魚呢，少有的白墨兩色玉。玉料溫潤，雕成兩塊，黑白滲透，難舍難分，既是道緣，也是感情的好象征。”無伽似乎動了心，首緣側首看她，“拿出來看看。”小二眉開眼笑，“好嘞。稍等。這可是上等佳品，二位也算有緣人。”

　　另一邊，野棠和聞道在一邊細細賞看。“這對耳墜倒是不錯。上面是紅豆，下面是珍珠，有點意思。”聞道取出一只在野棠耳前一比，“不錯，既俏皮又溫潤，很襯氣色。”野棠接過端詳，“做得確實很精致。”她抬眼看了聞道一眼，那人正在看別的物件，青絲高束，耳邊纏繞長發一二，風流倜儻。野棠心中一動，把那對耳墜拿出來。拿出來的時候眼神瞟到一只簪子，在偏僻處，簪身羊脂般潤白，接近簪首處向紅色過渡，簪頭是一朵盛放的海棠花，那花花瓣舒展，顯得極為艷麗輕盈。小二正在一邊欲給無伽他們包裝那玉佩，“不必了，我們現在就戴上。”首緣淡淡道。小二喜笑顏開，“好嘞，二位請便。”這一對著實養眼。“無伽。”首緣輕柔叫她，“過來。”無伽站得離他更近些。他垂首把白魚系在她腰間。無伽抿唇笑了。“那我來幫你系。”

　　聞道拿胳膊撞了撞盯著發簪的野棠，示意她看那邊。無伽正調整首緣腰間玉佩，“好看。”首緣看著她的笑靨，眉目舒展。“我跟你講啊，師兄也就對著無伽師姐能開點竅。”聞道低聲說。“他們很般配。”野棠笑瞇瞇。

　　“可曾看上什么？”首緣走過來。“問她吧，我一個男人······”聞道朝著野棠揚了揚下巴。“哥哥，麻煩你把那個取過來看看。”野棠指了指那海棠玉簪，“小仙長好眼光啊，那可是我們的上上品。”小二小心翼翼把那簪子拿過來，野棠拿出來，略一端詳，把那對耳墜也推過去，“這兩個，要了。”

　　聞道嚯了一聲，“出手夠闊的啊，小師妹，連價錢都不問。”野棠挑眉瞥了他一眼，“合眼緣罷了。”野棠顛了顛腰間沉甸甸的錢袋，“師父說了，咱們不差錢。”其實對她而言，并不是錢的問題，即使錢不多，她也覺得值得。她貪念不重，要的不多，愿意把所有花給值得的人。

　　出了首飾店，幾人在街上四處閑逛，太陽快落山時進了一間小茶館，閑坐品茶。

　　鄰桌是幾個本地人，興致沖沖的說著什么，好像是什么盛大的集會，聞道耳尖，側身傾聽。野棠他們也聽到了，“哎，大叔，你們說的是什么啊？”野棠笑渦淺淺，甜甜的問那幾個中年人。她笑得極為討喜，那幾人笑著應她，“小姑娘不是本地人吧？今晚要迎蕓娘，到時候燈明如晝，鑼鼓喧天，熱鬧著呢。”野棠歪頭，“蕓娘？”另一個人接道，“蕓娘是我們本地的仙姑，每年這個時候迎來，保佑風調雨順，衣食豐足。到了秋天呀，又送回去，蕓娘要好生歇息。年年如此。”

　　野棠笑了，“你們倒是體恤仙姑得很。”

　　又坐了一會，野棠一行便回了客棧。回去的路上正是薄暮，天邊一片粉橙相交，日光微暗，空氣里有砂紙般溫柔的質感，行人自來去，笑語喧鬧，溫暖的風吹拂過袖袍，拂在身上很是舒服。就在這靜謐的光里，野棠看著前面對著無伽和首緣賣癡的聞道，無伽是一貫的寵著他，首緣雖不言語，眼角眉梢也滿是縱容隱笑。三人衣袂相接，艷麗青春的臉發著幸福獨有的耀眼的光。

　　“野棠！”聞道回首，“走那么慢干嘛，快過來。”無伽和首緣也回過頭，神色溫柔的看著她。野棠眨了眨酸澀的眼，三步并兩步沖上去，撲到他們中間。“師兄師姐，我來啦！”

　　“女孩子家家走路慢些······”首緣淡淡地嘮叨。

　　她原本只是一個沒人要的孩子。死了雙親，孤零零的地活在這世上，不知來路，不知歸途，好不容易被人撿回去，卻是為了賣錢。賣去了妓館，日日被打罵著學這學那，見遍了世間炎涼，沒吃上一頓好的，沒被人正眼看過一次，直到······

　　直到到了拂霜宮，有了全天下最好的師父，全天下最好的師兄師姐。她低著頭，眼睛熱熱的，一定會好好守護這些人，一定好好守護這一切，她在心里發誓。

　　到了客棧，江行深正坐在一片余暉里，橙黃的光打在他臉上，多了幾分煙火氣。見他們回來起身斜倚在桌旁。

　　“師父。”“師尊。”聞道無伽紛紛作揖。野棠傻傻站著，“小棠怎么見了師父也不叫？”江行深歪頭打趣她，野棠的唇抿了又抿，還是沒忍住撲到江行深懷里。江行深微楞，伸手拍了拍她的背，“怎么了？受委屈了？”野棠把眼淚蹭在他衣服上，搖了搖頭。聞道笑嘻嘻，“師妹都多大了，還要師傅奶。”

　　江行深也覺著有些好笑，拍了拍她的肩。

　　野棠知道這樣顯得很是矯情，但是她見到師父就是忍不住既委屈又開心，只有在他面前她才是個天真爛漫的小姑娘，什么都可以不會，什么都不用想。他對她太好太溫柔，她童年缺失的愛在他這里得到所有彌補。這世上總有一個人讓你變得軟弱。

　　她悶著嗓子，從袖子里掏出一個錦盒，遞到江行深眼前。“師父，給你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