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十一，晨霧迷茫。
SMX。
柳葉集。
天香樓。
他只身來到了這里，除了他手里的劍，他沒有任何值得炫耀的東西。
當然。
劍不是用來炫耀的，而是用來殺人的。每一個出色的劍客，都應該明白這個道理。
他是誰？
戴斗笠的人。
又是他！他似乎可以出現在任何可能出現的地方！
柳葉集的所有人的眼光也都集中在了他身上，目送著他走進了天香樓。
天香樓今天不招攬客人，可他仍然進來了。
大廳內空空如也，只有滿屋子的風。
“你是誰？”
問的很慢，也很輕；聲音是從門外傳來的，斗笠人回頭望向了門外，可門外卻空無一人。
待他再回過頭時，一個人已經出現在了大廳正中央。
是上官雄，不可一世的上官雄！
“雄幫主！”
“你是誰？”
算上剛剛那一次，這是他第二次問出這句話，斗笠人笑答道:
“其實我是誰并不重要，在您雄幫主的眼里，我怕是連草芥都不如！”
上官雄也笑了，他笑著坐了下來道:
“既然你是這樣的人，來找我又有什么意義？”
斗笠人搖頭道:
“沒有用的人說出來的話可能有用，我既然來了，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告知您！”
上官雄的笑容變了，變成了不屑的笑。
“一個連真面目都不肯示人的人，我憑什么相信你？”
“您當然可以不信，但是我卻必須說！”
“我為什么要讓你說？”
“因為哪怕我說出來您不信，對您來說也并沒有什么損失，不是么？”
不得不說，上官雄認可這句話，他隨即點了點頭。
斗笠人接著道:
“李德是您的人！”
上官雄沒有說話，而是直勾勾的望著他，像是在等待他繼續說。
斗笠人又道:
“他雖然是您的人，可他終究太愚蠢！”
“哦？為什么？”
“因為他把石九星想的太簡單了，他自認為他很了解石九星！”
上官雄搖了搖頭道:
“我好像不明白你的意思！”
斗笠人道:
“雄幫主不應該不知道，以您的眼光，應該早就知道李德帶回來的那柄劍是假的不是么？”
上官雄露出了一絲詭譎的笑容。
“看來你見過他帶回來的那柄劍？”
“沒有！”
“那你怎么知道那柄劍是假的？”
“因為石九星不會犯這種低級的錯誤！”
上官雄再次認同他的話。
“你今天來這里，難道就為了告訴我那柄劍是假的？”
斗笠人搖搖頭道:
“當然不是，那柄劍的真假不需要我在這里班門弄斧！”
“那你想告訴我的是什么？”
斗笠人壓低了嗓子，用一種冷冷的語氣道:
“石九星想殺你！”
他的稱呼一直是“您”，此刻卻突然變成了“你”。
上官雄也能感受到這種微妙的變化，他笑了笑道:
“哦？他為什么要殺我？”
“因為他認為龍淵劍在你的手里！”
上官雄搖了搖頭:
“你剛剛說石九星不會犯那種低級錯誤，現在又說真劍在我的手里，你不覺得你的話有些自相矛盾么？”
斗笠人否認道:
“不！石九星當然知道真劍不在你手里，但他如果認為真劍在你手里，真劍就在你手里！”
“哦？這般無中生有，他是為了什么？”
斗笠人明明知道上官雄是在明知故問，可他仍然耐心解釋道:
“我想無非是兩個原因，第一個原因不過是憤怒于你安插李德潛伏在他身邊多年，第二個原因就更簡單了，無非是找個借口試圖鏟除你上官氏族，這樣一來，中原武林便從此少了一方爭雄霸主！”
上官雄不屑道:
“你覺得石九星能輕易的殺得了我？
斗笠人篤定的答道:
“不能！”
“那他豈不是瘋了嗎？”
“他不但沒有瘋，而是算計的很清楚。正是因為他無法憑一己之力殺了你，所以他選擇在這個時候動手！”
“哦？這個時候是什么時候？”
斗笠人露出了笑容，是詭譎的笑容。
“現在正是你和白樂天交惡的時候，如果僅是石九星的力量，很難鏟除你的金錢幫。但如果聯合起白樂天的力量，雄幫主你還能如此的自信么？”
上官雄臉上的笑容變了，變成了假笑，被人說中心事的人，通常都是會假笑。
“看來你知道的事情還真不少！”
斗笠人也笑了，是得意的笑，只不過面前的白紗掩飾了他的得意，他接著道:
“我還想說一點，中原三大氏族鼎立多年，眼下石氏族若是聯手白氏族來對付那你的上官氏族，那三足鼎立的平衡立馬就會被打破！”
上官雄頷首道:
“不錯！你為什么要告訴我這些？”
“這些本不需要我來說，雄幫主你比我更加清楚！”
“哦？”
“只是我不想讓你的上官氏族成為蜀漢！”
上官雄又笑了，一種很奇怪的笑，無法分辨真假的笑。
“就算我是蜀漢，白樂天也不是孫權，石九星更不是曹操！”
斗笠人有些不解道:
“雄幫主何出此言？”
上官雄道:
“因為我絕不會像蜀漢一樣，成為三足鼎立中最先滅亡的那一個！”
他說的很篤定，每一個字都凸顯著自信。
斗笠人卻并不相信他的自信。
“雄幫主，自信是一回事，現實又是另外一回事！”
上官雄有些不耐煩道:
“如果你再兜圈子，我怕我會忍不住殺了你！”
斗笠人頷首道:
“我來是為了幫你的！”
“幫我？”
“是的！”
“你準備怎么幫我？”
斗笠人道:
“先下手者為強，我可以先幫你一起鏟除石九星！”
“你覺得石九星那么容易鏟除？”
“不容易，或者應該說很難！”
“那你有什么手段？能夠鏟除石九星？”
“我已經收買了他的手下！”
此言一出，上官雄不禁覺得有些可笑，因為他根本不會相信石九星的手下會被收買。
“哦？你買通了誰？”
斗笠人看出了他的懷疑，卻并不在意，只是淡淡道:
“石江河！”
上官雄震驚了，因為他說出了石門莊最不可能被收買的一個人，而他聽到的名字，恰恰是石江河！
“石江河憑什么被你收買？你又是個什么樣的人？”
上官雄毫無保留地問出了自己最真實的疑慮。
斗笠人不假思索的搖搖頭，好像早已準備好了這個問題的回應。
“很遺憾，雄幫主！這兩個問題我目前都還不能回答你，但我可以告訴你，我說的一定是真實的，否則我沒有必要撒一個這么明顯的謊，更不會來這里找你！”
在上官雄的眼里，他的語氣很真誠，說的話也有一絲道理。
“你難道不害怕所謂買通了石江河，不過是他和石九星故意設下的圈套？目的就是為了引誘你上當？”
“不會！”
斗笠人的回答很篤定！
“哦？為什么？”
上官雄很疑惑，疑惑他的篤定。
斗笠人接著道:
“第一，因為石江河知道我是誰。第二，他有致命的把柄握在我的手上，所以他沒有選擇！”
“是么？”
“是的！”
上官雄望著他，卻怎么也望不穿他斗笠前的白紗，那白紗后面的眼神究竟是什么樣的？他充滿了疑惑。
“這樣說，你真的是來幫我的！”
“當然！”
“你為什么要幫我？”
斗笠人感受到了上官雄的真誠，他帶著笑意道:
“因為我的目的也是殺了石九星，所以我們可以合作！”
上官雄很想問一句你為什么想殺石九星？但是他卻沒有問出來。因為他知道，此時問這個是沒有意義的。所以他改問道:
“怎么合作？”
斗笠人點頭道:
“雄幫主，你還是像往常一樣，不需要你有任何多余的動作。該動手的時候，我會讓石江河來找你，他也會告訴你動手的計劃！”
上官雄將信將疑的同時，眉頭已經微微皺起。
“雄幫主，我知道你一定還有疑慮！”
上官雄不否認，他答道:
“和一個不知道身份的人合作，誰都會有疑慮！”
“我明白！可我現在并沒有想到有什么辦法可以打消你的疑慮！”
他的回答很真誠，上官雄頷首道:
“我也明白，所以我縱使心有疑慮，也會選擇暫時相信你！”
“我沒有找錯人！”
“我也很欣賞你！”
“后會有期！”
“恕不遠送！”
送走斗笠人的是風，他消失在風里，動作看似緩慢卻無比迅速，大廳里只剩下了上官雄一個人。
他的眼神逐漸呆滯，他在江湖上也許算不上是一個英雄，但絕對算得上是個梟雄。
這位梟雄明明還沒有窮途末路，但他卻陡然有一種末路的失落感。
他感覺自己有些老了，老從來都不是慢慢感覺到的，而是一瞬間就能感覺到的。
就在剛剛那個瞬間，與斗笠人簡短的對話中，他有的這種感覺。
他不喜歡這種感覺，但他卻不得不去接受，這就是梟雄的悲哀。
十二壇中的蛇壇壇主朱標已經死在了白樂天的手上，沉寂了多年，江湖已經不再是當年的那個江湖，他甚至不敢想象其他十一壇的命運……
這一切的一切都在預示著，他已經準備重現江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