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雙紅眼發出幽亮的冷光,陰森森的,一起射向溫暖;仿佛只要溫暖向前一步,他們定會將溫暖撕成碎片。
溫暖不敢上前,也不甘離去。
那匯成湖泊的蛇群,竟也一動不動,警惕地盯著溫暖。
時間就這么僵持著,直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溫暖的心跳,猛地漏掉了一拍。
一聲痛苦的嘶鳴,仿若從地獄深處傳來,震耳欲聾。
一雙大手捂住溫暖的耳朵,隨之一股力道傳來,溫暖被何睿抱住,沿著沙丘滾下去。
在跌落最后一瞬間,溫暖清晰地看到,一條龐大的‘歡愉蛇’頂著‘歡愉草’破土而出。
那蛇身子還在沙中,長度未知,但卻可看清楚它如一頭成年大象般粗壯。
它,應該就是這群‘歡愉蛇’的蛇王吧!
據那本泛黃的古籍記載,‘歡愉蛇’,類群居動物,與蟻群相似:一個種群只有一條母蛇,母蛇壯碩如天地,享受蛇群的供養,可同時與數條雄蛇進行交配,然后誕下后代,繁衍種族。
但其后代中多為雄性,百年難得一雌性;母蛇誕下雌性之時,將引來雷劫,若渡劫成功,便化為應龍;若渡劫失敗,將灰飛煙滅。蛇群將由新的雌蛇接替繁衍種族的重任。
母蛇為了渡劫成功,常在感知到腹中孩兒性別的時候,就藏身于‘歡愉草’下,借助‘歡愉草’的神力,積蓄力量。
一來為了生產,二來為了避劫。
雷劫呀,渡劫成龍的雷劫呀,擁有毀天滅地般的威力。
在和何睿滾下丘坡的過程中,溫暖竟然還有精力去想她和何睿歷經這場雷劫之后,會不會得道成仙?
無盡的的丘坡終究還是有盡頭的,當兩人如土人般在丘凹處停下,有氣無力地互看對方一眼,還沒來得及張嘴。
就見,皓月當空,萬里無云的夜空中,啪、啪、啪,連著劈下三道驚雷,雷光灼眼奪目,天地間亮如白晝。
整個大地立刻如發生七級地震般,開始猛烈地震動。
兩人又得抱在一起,在無邊無際地沙丘中,如皮球般來回翻滾。
‘地震’還沒結束,一股妖異的狂風從東南方帶著漫天黃沙而來,眨眼間,就將他們二人所在丘凹填滿。
在這個夜晚,地獄的使者再次降臨精絕古城,收割了無數條生命,人的,蛇的,還有未知生物的.......
時間是治愈災難的良藥,因為災難再慘烈也終將會過去。
何睿瞪著身下這條在空中飛翔的龍,一向聰明的大腦,卻也轉不動了。
龍,竟然真的存在。
哎呦!
龍的脾氣似乎不大好,飛龍把何睿、溫暖粗魯地扔到安全地帶,掉頭往高空飛去。
何睿拉起溫暖,一起仰頭望向飛龍。
只見那條歡愉蛇王飛在高空中,一道道天雷,準確無誤地劈在它身上。鮮紅的血液,染紅了它透明的軀體。眼見,它越飛越低,身體越來越透明,竟慢慢地顯現出內臟。
這時,飛龍沖過去,拖住蛇王孱弱的身子,一個翻轉,將蛇王護在身下,硬生生地抗住了十七道天雷。
直到第十八道天雷過后,蛇王長身兩側竟長出兩條巨翼,蛇鱗一片片落下,又長出一片片龍鱗。
而那飛龍卻在第十八道天雷中,灰飛煙滅。
夜空中,徹夜回響著蛇王痛苦的嘶鳴;不知道是化龍的痛苦,還是失去飛龍的哀傷。
直到黎明的曙光從東方傳來,沙漠才恢復平靜。
何睿輕輕地幫溫暖拭去淚水,但溫暖的亮眸像兩雙泉眼,無窮無盡的淚水從她眼里涌出來。
這是何睿第一次見到,傳說中的淚流滿面。
何睿無聲地將溫暖擁在懷中,用自己的體溫驅散她僵硬的悲傷。
飛龍和她該是認識的吧!
跨越種族的友情,也該是刻骨銘心的。何睿竟然微微有些嫉妒,嫉妒一條龍能擁有溫暖如此真摯的感情,雖然只是友情。
忽而何睿自嘲一笑,難道他還希望他們之間是刻骨銘心的愛情不成?
雖然種族不同,但是他還不瞎、不傻,飛龍與蛇王之間才是愛情,愿為之付出生命的愛情。
當溫暖的眼中再也流不出一滴淚水時,溫暖沙啞地對何睿說,“阿應死了!”
四個字,每一個字中都飽含著無盡的悲傷。
何睿搖頭道,“不,它還活著!”
溫暖不解,卻忍不住希冀,希望何睿接下來會告訴她這世上還有奇跡。
“蛇王是它生命的延續。”
溫暖將頭埋進何睿的懷里,又開始無聲無淚地哭泣。
阿應自然是喜歡蛇王的,雖然它只是蛇王千千萬萬的配偶中的一個。
我是你的億萬分之一,但是,你是我的唯一。
關于阿應,溫暖此生再未說起;何睿仿佛也選擇性地遺忘了此事。
悲傷過后,生活還要繼續。
溫暖的嗓子啞了,趴在何睿的背上,雙目失神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何睿背著失魂落魄的溫暖在漫無邊際地黃沙中走著,也不知道走了多久。
直到大毛、小毛悠閑地,噠噠地向他們走來,小毛背上還背著他們的水和干糧。
何睿享受著小毛的鄙視,將溫暖輕輕放在地上,從小毛后背上取下水,一點一點喂給溫暖。
溫暖的身體慢慢地吸收著水分,無神的雙眸也漸漸聚焦,有了神采。
何睿那顆掉在地獄的心,才算回到了人間。
溫暖的手指摩挲著何睿干裂的嘴唇,無聲地道,‘水’!
何睿捂住溫暖的的眼,無聲地流下淚水。
死過一次的,何止是阿應和蛇王?他和溫暖何嘗不是呢?
他從不知道,溫暖對他而言,竟是如此重要。
愛,只有經過一次失去,才知道它有多珍貴。
補充了水分,兩人相互依偎著,坐在無盡的黃沙之上。誰也不說話,什么也不去想,什么也不去做,就那么靜靜地坐著。
看天邊日出月落,看天邊云卷云舒,原來這死寂的沙漠竟是這般靈動多變。
怪不得,羅丹說,世界上并不缺少美,而是缺少發現美的眼睛。
對于石雕一般的兩人,大毛倒是沒什么反應,小毛卻氣憤不已。
呼呼地喘著粗氣,表達自己強烈的憤怒。
可惜,石雕就是石雕,你氣炸了肺,他們依舊沒有反應。
大毛也不去管炸毛的小毛,彎腿跪在地上,閉眼假寐。
這下小毛更氣了,天地之間,竟無一人理會它,簡直欺‘毛’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