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不出口,也無法說出口,想離開的人已經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很久。
少年從趴著桌子緩緩坐直上,沒有拉起來的窗簾顯示窗外世界的黑暗正在逐漸散去,他睜開朦朧的睡眼,雙手緊握成拳捶打著自己的腦袋,“閉嘴!閉嘴!閉嘴!”少年低著頭對空無一人的房間,惡狠狠地念著一遍又一遍,“我不是這個世界上的存在,我不配在這個世界里獲得幸福,只要完成那些就足夠了。”
在憤怒被宣泄后,少年呆滯地走出房間,花費一些時間洗漱。在還沒有睡醒的房子里環顧一周,悄悄打開門,像末日幽靈一樣,走在還在睡夢中的街道上。
“明明都馬上就要高中三年級了,為什么還要建立新的社團?普普通通地進入大學,然后交到男朋友,畢業找工作,結婚生子,照顧家人,看著孩子成家,然后什么也不考慮地享受晚年生活,一生就這樣過去不好嗎?為什么要自殺?為什么要把我卷進來?我已經足夠累了,就不能,就不能讓我過得輕松點嗎?川島理香會怎么樣和我有什么關系!我既不喜歡她又沒有奢望和她度過余生。西村沼會怎么樣和我有什么關系!做不成朋友又有什么關系!藤原遙只不過是我的初戀而已,沒有我存在的世界里,難道他們不會過得更幸福嗎?難道我希望獲得幸福嗎?我只要能夠想之前那樣渾渾噩噩度過接下來可憐的幾十年就夠了。”
沒有力量而只能被人安排命運的少年發泄著憤怒,“接下來真的只剩下一條路了。”
“可憐的人,”浮在空中的透明少年仍然只有輪廓,不被察覺,“既然不能獲得幸福,親手制作自己的悲劇不也很好嗎?看來這次是真的永別了,我已經沒有力量,繼續存在于這個世界上了。”
一陣強風吹過,壓彎四周的樹木,樹枝搖晃著像要隨風飄去。透明的少年在消失的一瞬間抱住孤獨行走的少年,撲通,撲通,溫暖的跳動著的聲音,明明是比誰都要溫柔善良的人,為什么如此討厭人群呢,因為比誰都要更加熱愛這個世界嗎?我們不過是小小的人類啊,請自私點吧,請稍微帶著些愉悅的心情活在世界上吧。
少年抬頭任風吹打他的臉龐,風漸漸停止,少年仍舊仰首流著淚,順著眼角,滑過鬢發,一滴一滴打在被風吹干凈的街道上。少年一手插在口袋,一手拿著手機垂落在大腿部,用力緊握的手差點把手機捏碎。
喵-喵-,跑在別人家低墻上的白貓看了看少年輕輕叫了幾聲。就是這非人之物把少年從悲傷憂郁中拖了出來,“早安啊,貓先生。”淚痕一直未被他擦去,喵,喵,喵,貓像是回應他的問候一般。少年慢慢接近它,貓收起了前進的步伐,蹲在窄窄的墻上。
少年撫摸著它云白色的毛發,“貓先生不睡懶覺嗎?”白貓蹭蹭少年貼在身上的手掌,舔舔他的手指,覺得少年并沒有美食喂自己,起身一副要走的樣子。
“貓先生要走了嗎?那么一路走好。”在少年的微笑下和揮手相送中,白貓沿著墻走到盡頭,跳了下去,然后消失在了轉角。少年轉身,擦擦臉上的淚痕,沿著那條不知道通向何處的街道繼續走下去。
環城的電車穿梭在這座城市中,少年靠在窗口看著外面的房屋逐漸變得稀少,在電車企圖帶著他再次穿回人群的城市時,少年翩翩而下。
殘留的黑色逐漸被明亮吞食,少年的手機放著外音,行進在遠離城市的道路上,悲傷卻又輕快的音樂圍繞著他,遠方的海平面的白光逐漸變大,白天與黑夜不停地吞噬著世界,宣告自己才是世界的王。
少年在荒涼的海灘上行走,將腳下的沙子踢飛,在還未被玷污的細沙上留下一個個鞋印。即便沙子跑進鞋子也沒關系,要是覺得硌腳的話,就把鞋子丟下吧,少年那雙潔白如玉的襪子安靜地躺在鞋面上。如同拋棄了過去一般,那雙鞋子整齊地站在放在那里,就像里程碑一樣。
少年行進的步伐變得輕挑起來,從他的腳印彎曲接觸海水時。毫無意義游動的海水不時漫過他的腳邊,少年踩在被侵蝕的沙灘上,留下來的腳印儲存著淺淺的海水。
“哥哥,該起床了。”女孩推開房門,古銅色的懷表睡在桌上,床上的被枕整整齊齊疊放著。“已經起來了嗎?”
“哥哥,哥哥?你在哪里?”表現得像個丟失心愛玩具的小孩子。
“沒有睡懶覺嗎?這個時間不在臥室嗎?”女子從廚房探出頭問到。
“說起來,”又在餐桌讀報紙的男人說:“還沒起床的時候,聽到一些動靜,可能晨跑了吧。”
“哥哥竟然去晨跑了嗎!”女孩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這個理由。
少年懷抱著雙腿坐在沙灘看著海水漫上來又落下去,身后的影子和少年依偎在一起。
遠處公路上停著的白色汽車,搖下的車窗上趴著戴著墨鏡的女子,風把女子吐出的煙吹散。女子靜靜地遠處看著升起耀眼太陽的海平面和那個等待太陽升起的少年。
“什么時候,離開,已經,沒有時間了。”后座的少女開口問,皮膚白得不可思議,穿著的白色衣服仿佛不是這個世界上的存在。
“你在這里等一下。”女子把香煙熄滅,推開車門扶著護欄向下看去,“應該沒事吧,下面都是沙子,也只有兩米高,大概,三米吧。”她又看了看稍遠一點的步行梯。點燃一只香煙掛在嘴邊,朝著那里走去。
“哥哥真是的,這個時間了還不回來,電話也不接。我要去學校了。”女孩著急地跑了出去。
“不會早上一起床就去學校了吧。”
“拓真也馬上要成年了,做什么事不用我們擔心的。”男子安慰著擔心的女子。
“就是要成人了才更擔心呢。”
西村看一眼身后的座位,還是空空蕩蕩,似乎那個人像神出鬼沒的風,在一眨眼間就會出現在自己的身后。“這才是你的風格嘛,不到上課鈴聲響起不出現在教室。”
“西村,西村。”有個聲音小聲地叫著他的名字。
西村回頭看向那里的松井,“拓真為什么還不來?我還想和他炫耀呢,雖然昨天已經告訴過他了。”少女搖晃著手中的表格。
“差點忘記了。”少女走過去把一張表格遞給少年,“請認真填寫社團申請。”然后把剩下的放在風間的桌子上。
“早知道就不抽這只煙了。”女子攥著沒有地方扔的煙蒂。
“現在回去的話,雖然遲到了但是并不算逃課。”女子站在少年身邊,欣賞著這片安靜。
“偶爾,做一次壞學生也不錯。”少年起身,打掉身上的沙子,“但是既然宮野小姐開口了,就麻煩宮野小姐送我一程。”少年看了一眼遠處的那輛白色汽車說到。
“什么宮野小姐,要叫我老師。”女子看著少年光著的雙腳,“離家出走嗎?鞋都來不及穿?”
“鞋子太礙事了。,宮野老師等我一下,我去把丟掉的鞋子撿回來。”少年行走在沙灘上,沿著開始留下的腳印。在不遠處,坐下來,穿上那雙被丟棄的鞋子。
后座的白衣少女看著兩人漸漸走進,“不會,不會是,男朋友吧,難道她,喜歡年小的,不管怎么看,他也不過是,高中生吧。”
少年替女子打開駕駛室的車門,走到另一邊打開副駕駛的門,“你,坐后面。”少年聽著女子的話乖乖關上車門。
“呦,小妹妹,要不要和哥哥一起玩呢?”少年對著那個安靜的女孩說到。
女子順手拿著手邊的煙盒砸了過去,“當了你半年多的班主任,沒想到我教出來的學生竟然當著老師的面耍起流氓了。”
“開玩笑而已嘛。”少年恭敬地把煙盒遞了回去,不茍言笑的女孩露出一絲笑容看向窗外。
不做點什么的話,怎么才讓這個世界變得有趣起來?不表現地輕挑,怎么才能麻痹自己?少年憂郁地看著這邊的窗外,再沒說一句話。
麻痹自己的內心 讓它熱愛這個世界 其實 我們只是不喜歡它而已 也并不算討厭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