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那個比我大兩歲的哥哥常年在村里游手好閑。
我們喜歡在田野里奔跑著被落日的余暉映照著。
喜歡在朝暉的映照下揮動著鐮刀比賽割麥等到晌午靠在樹蔭下疲倦的睡上一覺。
喜歡喝著茶葉學著大人的姿態,深思熟慮的聽著老人講故事。
村里的老人講的故事是此起彼伏的,像電影里的情節一樣。
我常常在聽老人講故事時,會誤以為自己在看電影。
落日慢慢隱退,我和哥哥背著折疊式的凳子奔跑過來,氣喘呼呼的聲音從胸腔發出來像條狗一樣。
我們打開凳子用右手拖著下巴用思考的姿態盯著正在像我們走來的老人,霞光四射,照射著我們,也照射著這個垂暮的老人。
垂暮的老人蹣跚的向我們走來。
他靠著一棵大樹蜷伏起了身子,清了清嗓子,隆重又深情的望著我們,他的眼睛暗含著眼淚,他像一頭將要老死的牛一樣。
他在這個平常的晚上,向我們講述了這個不平常的故事。
男人走在廣闊的土地上,土地袒露著胸膛,朝陽為他鋪墊著地毯,他昂首挺胸的走了過來。
男人叫孫豈曰,他與他的兄弟宋軍,是村里唯一考上高中的。
村長常送禮給他的父親孫無衣,我們恰逢時節便會從自己的心窩里竭盡全力的掏上兩個雞蛋送與孫家,我們期待著數十倍的回報。
他從來不屑于與村里那些小孩子戲耍,他每當路過玩了瘋似的孩童總是展露出大人的姿態,昂首挺胸滿腹經書的樣子朗誦著一句又一句的詩,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間正道是滄桑?!?p> 村里的孩童總是用不解怪異般的眼神看著他。
他的兄弟宋軍那個比他高上半個頭的男人。
宋軍的父母早年躲避外債東躲XZ的像一只貓似的,沒有人能找到他,就連宋軍也寥寥草草只見過幾面。
他的父親與孫無衣是故交,便把宋軍寄養在孫家,宋軍走進孫家大門的時候還不足兩歲。
他踉蹌的走著,左腳踢著右腳將自己絆倒,旁邊比他小半歲的孫豈曰在一歲便學會了走路,他像看雜戲團里的小丑似的看著宋軍,仰著天哇哇大笑。
一高一矮的兩個人走進同一條理想道路,孫豈曰總是昂首挺胸,可宋軍卻總是低著頭,他們共同進入同一所學校。
走的那天村長領著三十幾戶人家放下手里的活,有的赤著腳跑了出來,有的還穿著紅底褲,他們歡送著這兩個新生的太陽,孫豈曰的母親林倩倩攙扶著孫無衣,領著打鼓隊吹著結婚式的喜歌,場面超過所有的紅白兩事。
他們目送著這兄弟倆,朝陽仿佛在他們的面前,他們將要走進去。
他們踏出了村里的腳步,成為了半個“城里人”這是所有農村人羨慕不已的。
村里人常常想著城里人吃的是什么油,什么鹽,什么醋,他們等著孫豈曰與宋軍穿著西裝回來解答他們。
縣城里的車站仿佛散架樣的大巴車一倆又一倆的開來,那車發出惡心的石油味,聞不習慣的人直頭痛,想惡心。
他們等待已久那輛屬于他們的大巴車咔嚓咔嚓的駛來。
那人群像在戰場沖鋒般的向前擁進,孫豈曰和宋軍也往前沖,那五臟六腑都折疊在了一起,他們沖上車搶占了個座位,疲憊的看著對方,才發覺自己的身上早已經青一塊紫一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