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著半條命出了這片詭異的林子,那星池或許真有什么神奇療效。
北辰憶卿單飲了兩口池水,身上的傷就不怎么疼了,只是行動還不是很利索。
“唉,怎么那么快就出來了?!?p> 一個白色身影,陡然出現在眼前,嚇的她向后一哆嗦。
那憑空冒出來的人,一把環住她。
待她站定,欠欠的拉起她的手,左看看,右看看。
“胳膊腿,竟都還在。”
“師父......你再扯兩下,就真的不在了!”
這話幾乎是咬牙切齒的從牙縫里蹦出來的。
“誒~怎么會,師父我下手還是有輕重的?!?p> 好不容易將手從師父的魔爪中抽了出來,北辰憶卿揉著被扯的發麻的手臂,暗暗壓住想翻白眼的沖動。
“怎么樣,怎么樣!我讓你替我取的星池水,快給為師瞧瞧?!?p> 他一副急不可耐的樣子,像是再多一秒,那池水就會蒸發了似的。
“嗯,剛好一瓶。這水有清心養神之效,又可止血化傷,師父你要這池水,是要煉丹藥?”
“不對,不對。這池水可是有大作用,你再猜猜?!?p> “莫不是……作畫符之用。我曾在古書上看過,以山泉靈水,輔以精血催之,可大大加持符咒神效?!?p> 一下子說了好些話,身體有些支撐不住,她向旁邊挪了兩下,靠在了最近處的大樹上。
傷口又有些裂開,新鮮血液滲了出來,浸潤了血液干涸的霓裳,鮮紅刺目,攪著天際撒下的淡淡光暈,異樣美感。
北辰念兮給小丫頭渡了一絲魂力,看她臉色好轉,才不緩不慢的說道。
“不,不,不,還是不對!我要做的東西,可是比那畫符之水厲害多了?!?p> 丟了壺酒給小丫頭,北辰念兮寶貝的將星池水收了起來。
他理了理前襟,一臉你想不到吧,的驕傲表情。
“哈哈!師父我,是要釀酒?。。 ?p> “咳......咳咳......”
剛剛酌了口酒的北辰憶卿,差點兒沒被自己嗆死。
“什么???”
她一口老血涌了上來,口中腥甜,心口痛,緩緩!緩緩!
眼尾泛起了點點紅暈,不知是被酒水嗆的,還是被這倒霉師父氣的。
“淡定,別激動,別激動嘛!等酒釀好了,分你嘗一口?!?p> “為了你那破池水,我差點兒交代在林子里,你現在......現在告訴我,你是要釀酒?!?p> 這不成心的,要坑她嗎!
無奈的扶了扶額,她到底攤上了個什么呀!
“小憶卿,禍福相依嘛。你此行也不是沒有收獲?!?p> 摸了摸北辰憶卿的頭,以示安慰。
“你看,師父厲不厲害,才幾天,就領你入門啦?!?p> 揉了揉小丫頭沾了些微血跡的臉蛋兒,軟軟糯糯的。
北辰念兮自顧自的說道。
“你能這么快領悟北辰功法的最初奧義,師父我可謂是勞苦功高?!?p> 頓了頓,他抬手佯做拂須狀。
“師父我雖是功不可沒,不過呢,你悟性到是極佳。此番歷險......誒,誒......小憶卿你這是要去哪......唉……你別走呀,師父還沒說完呢……”
***
五年后
小橋流水人家,水波碧色清漾,不問天際,悠悠徜徉。
滿地梨花開遍,席卷白紗蕩漾,唏噓小雨微露,風漸止,朝曦斂芒。
暖陽梢上,懶懶斜倚一人,風起微露,輕巧攜白紗。
梨花散落,頰間,額頭,輕紗......
花嬌當自愧,奔朝兮,怎敢與陽爭輝芒!自斂梳妝,甘百年風吹雨打,愿停佳人身旁。
昨夜,周公總不作美,夢中陰雨連綿。
北辰憶卿皺了皺眉,百花憐兮,猶記夢中彷徨。
“卿卿,快下來,吃飯啦?!?p> 再熟悉不過的聲音,莫名讓人心安。
熟練的,自梨樹梢上一躍而下,翩翩然牽起花瓣起舞。
北辰憶卿慵懶的搖著折扇,往巨石旁的草地上一坐。
對,這就是她師徒二人的家,一樹,一石,天地為家!沒有了繁雜瑣碎的制固,倒也樂得個逍遙自在。
餐食上桌,幾顆靈果和一壺裊裊騰霧的清茶。
風鳴鶴舞花滿天,一紙鶴飄飄搖搖,乘風而來,輕點過北辰念兮指尖。
靈力一捻,有幾行燙金小字。
“無望天來信了,兩日后......是你的及笈禮?!?p> 片刻的沉默......
“你若不愿,不去理會便是。”
小酌一口清茶,淡淡的茶香在齒間輕縈,北辰憶卿低低嘆了一聲。
“無妨,我既承了北辰家的權勢,就應為這榮耀做些什么?!?p> 這是她的命,是福是禍,她都要擔著!
“罷了......罷了......這樣到也不錯,你這些年學的東西,也該找個地方試試了。”
語畢,北辰念兮不過片刻哀思,隨即眸底隱現金光閃爍。
他正了正神色,一臉嚴肅,“語重心長”的對北辰憶卿囑咐了許多。
其實,不過是叮囑她,切莫為俗塵羈絆,需勤加修煉云云。
嘮嘮叨叨半天,就在快要結束之時,北辰念兮倏然狡黠一笑,盡是喜悅之情。
“對了,還有一事最為重要,你這回定要給為師帶幾壇好酒回來!”
“我就知道......”
認命的點了點頭,這倒霉師父真是她見過最嗜酒的人,簡直是泡進了酒缸里,離了片刻都不行。
這些年,去月上星池的路都快被她走爛了?。?!
那林子里的每棵樹,每片葉都似避她如蛇蝎,每每感覺到她的氣息臨近,皆紛紛自覺含羞。
誰叫但凡賣相好一點的嫩葉,都被這林中???,裹了腹。
“你記一下,為師要一壇百月樓的千思萬憂愁,一壇云江的望水歌,都是要開春的頭一壇。還有,還有兩壇萬書坊的念秋,嗯……我想想,還要......”
他邊數,還邊扳著指頭算著,生怕漏了任何一壇佳釀。
身無可戀......
北辰憶卿百無聊賴的在旁邊聽著,心不在焉,間或理理裙裾,偶爾瞧瞧指甲,甚至還比劃比劃劍招,是玩的不亦樂乎。
好容易耳畔絮絮叨叨的聲音停了,北辰憶卿正準備收拾收拾東西走人。
倒霉師父終究還是放心不下,生怕小徒弟漏掉哪一壇。
點著額頭想了半天,最后陳列出一大頁酒單,親眼看著小徒弟將酒單安置進懷里,才安然的滿意點頭。
“卿卿,無論如何,師父永遠在這里!”
破天荒的,倒霉師父說了這樣一句話。
北辰憶卿微微一怔,隨即便點了點頭,心領神會的笑了。
這是一句承諾!
普天之下,還有一人在念著她,又或是念著她的酒。
反正,是有一人記著她的,這便夠了。
倒霉師父承諾,會在這兒等著她回來。所以她一定會回來,帶著他的酒。
這是他們兩個人之間的約定!
氤氳光暈,四周景物錯落,紛繁間,斗轉星移。再回首,已是滿目瓊光玉宇。
朝光鍍起的白,層層疊疊。仙嶼高閣,渾然與天共一色,與天平齊,游龍尚不可絕頂。
羊脂玉砌成的寬闊大殿,悄悄慢慢,殿中一小池,緩緩流兮。池水漾漾然,小魚兒,蓮花兒,纖塵不染。
目可所及,虛無飄渺,更勝似無邊無際!
“小尊主!”
莊嚴肅穆的聲音,將北辰憶卿從周遭仙境的虛恍中,拉回現實。
五名黑衣暗衛,整齊劃一的跪在地上,身體微微前傾,對神朝拜的恭敬。
清一色的玄黑色面具覆面,神色不明。
忽有風乍起,眼簾也不動半分,只有悄銷的微弱氣息,才讓人驚覺,這竟是活物。
“小尊主”,好多年沒聽這個稱呼了!
遙望虛無天際,北辰憶卿暗自長嘆。
這三個字,奠定了她在北辰家至高的地位,卻也是她對北辰榮耀負責的枷鎖。
無論別人心里是否信服她的地位,他們都得稱她一聲“小尊主”。
“走吧?!?p> 聲音清冷,面色亦然,不帶一絲溫度。與身俱來的尊貴清雅氣質,仙人自愧,屈膝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