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偉要趕下午一點半的火車。陳輝有輛二手捷達，但卻專門借了一輛SUV，送他去火車站。

　　路上。

　　陳輝：“沈偉，老馬教室的賬我已經算完了。按照咱倆之前的口頭約定，及格一個人給你五十，一共是三千六百五。你這坐火車回家，我就不給你現金了，等會微信轉賬給你。”

　　沈偉：“行。”

　　其實沈偉心里一直惦記著這筆錢呢，倒不是怕陳輝賴賬，主要是要過年了，他想拿這筆錢給家里人買點禮物。但陳輝不主動給，他也不好意思要。

　　陳輝：“對了，我給我家老爺子買了一個按摩座墊，順便也給你帶了一個，回家送你爸媽正好，對腰背疼痛、頸椎病都有好處。”

　　其實剛一上車，沈偉就注意到了，車后座上放了一個挺大的紙殼箱，但沒想到是給自己的，“多少錢啊，我給你。”

　　“不要錢，我送你了。”陳輝忙里偷閑的看了沈偉一眼，笑著說道。

　　沈偉連忙拒絕：“那可不行。輝哥，你要是送我點什么，我肯定不推辭。但這是給我爸媽，是一片孝心，這錢我得自己花。”

　　“行，那等會我給你轉賬的時候，把按摩坐墊的錢扣出去。”陳輝輕輕一笑，繼續說道，“還有……我打算把老馬教室注冊成公司，咱倆就算是合伙人了，以后再掙錢一家一半。”

　　“那具體都需要我做些什么啊，還是講課嗎？”沈偉對掙錢還是比較感興趣的，他家里條件不好，父母都是農民，還有個一正上初中的妹妹。

　　陳輝：“我本來是打算讓你繼續講課的，但現在改變主意了。你在數學方面的天賦這么強，我不想讓你在學術以外的事情上花費太多的精力。你就當好你的學霸，需要的時候配合一下公司宣傳就可以了。”

　　“那我不成吃白飯的了？”

　　“想多了吧，你想吃白飯，我還不同意呢。我打算把你打造成全民學霸，你才是咱們老馬教室未來的核心競爭力。”陳輝不是說說而已，他是真的準備把老馬教室當成一個事業來做。

　　“你這是要培養我當明星啊？”沈偉的表情看起來有點古怪，主要是心里后悔。要是早知道陳輝有這打算，他當初三選一選任務的時候，就選擇微薄粉絲量了。

　　“沒錯。我有一個夢想，而你，就是我夢開始的地方……”

　　陳輝打開了話匣子，這一路上都在給沈偉講述，他對老馬教室的全盤布局。一方面是為了開誠布公，另一方面也是想聽取一下沈偉這個合伙人的意見。沈偉雖然在做生意方面沒什么經驗，但不可否認，他時不時的總能給人點驚喜。

　　……

　　K3084次列車。

　　沈偉買的是硬座，靠窗的位置，從雁南站上車到他的老家吉林，預計25個小時，也就是明天下午2點左右到站。

　　“叔叔，麻煩您讓一下，您坐的位置是我的。”沈偉就背了一個書包，里面裝著吃的。他的其他行禮，都被陳輝拿去托運了。

　　還沒到春運高峰期，車廂里的人并沒有想象中的多。沈偉的位置，被一個中年大叔給占了，他正在和對面的一個小男孩下象棋。

　　“小伙子，你先往前走兩步，左手邊有個空座，看到了嗎？那是我的位置。你在那坐一會兒，等下完這盤棋，我就……”中年大叔就抽空瞟了沈偉一眼，他的所有注意力，全都集中在眼前的棋盤上。

　　“將！”還沒等中年大叔把話說完，對面那個小男孩便“啪”的一下出車落子，結束了棋局，然后一臉的得意伸出手來，討要道，“認賭服輸，趕緊把鍋巴給我吧。”

　　“哎，大意了啊！”中年大叔狠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滿臉悔恨。

　　“老哥，你這都連輸三盤了。之前還說我臭棋簍子，下不過一個六歲小孩，你不也把把輸嗎？我就問你，服不服？”

　　“不服！”

　　“那再來一盤啊？”

　　“我、我還是先緩緩吧。”

　　中年大叔把位置還給了沈偉，但棋局并沒有散，又換了一位坐在沈偉旁邊，繼續和那小孩下棋。

　　沈偉隨意這么一打量，就把他上車之前，這里發生的事情猜了個七七八八。

　　正在和大人下棋的這個六歲男孩，是個象棋高手，車廂里好幾個叔叔、大爺級的人物，都敗在了他的手下。

　　彩頭就是一些零食。

　　而此刻，坐在沈偉對面的這個女人，眼神中帶著慈愛，臉上掛著驕傲，應該是孩子的媽媽。

　　沈偉猜來猜去，不斷的判斷，其實也沒什么目的，這已經成為他精通心理學后的一種習慣，也可以說是副作用吧。

　　為什么說是副作用？因為有些時候，沈偉真的會被自己看到的東西惡心到。

　　以沈偉的位置為基準，他右前方的那卡座，人物關系就挺復雜的。

　　一男三女。

　　從表面上看，三個女孩應該是同學關系，沈偉姑且猜測一下，大家約好了放假一起回家。

　　那個男孩是身旁女孩的男朋友，和另外兩名女孩說話的時候略顯尷尬，應該是第一次見，至少是不熟。

　　有問題嗎？

　　沒有。

　　問題是出在桌面以下。

　　從沈偉這個角度，能夠很清晰的看到，有一只穿著女士球鞋的腳，正在有意無意的蹭著那個男孩的小腿。

　　防火防盜防閨蜜。

　　那男孩的反應倒還算可以，雖然沒有告訴自己女朋友，桌子下面到底發生了什么，但一直都在試圖躲閃。只是桌子下面空間有限，他又不敢做太大的動作，所以根本躲不開。

　　這也就是他的表情，看起來很尷尬的真正原因。

　　沈偉收回目光，再看面前小男孩的母親。

　　三十出頭的年紀，人長得好看的，愛美，但經濟條件一般。

　　用的是廉價化妝品，味道很刺鼻。

　　眼角魚尾紋畸形，左臉右臉存在輕微的不對稱，表情肌僵硬，估計是動過刀子。

　　沈偉對整容手段不太了解，但肯定是做過調整，而且做手術的醫院也不太專業。

　　像這樣的判斷練習，沈偉一有機會就會做上幾次，對他的心理學和微表情都是一種錘煉。

　　聰明人活得都痛苦，痛苦于自己的無能。

　　沈偉最近深有體會，他就像是一名醫生，可以發現生活中各種各樣的疾病，但卻又沒有能力解決，最終只能當做沒有看見。

　　前天晚上，沈偉他們寢室重溫喜劇《夏洛賊煩惱》，他就對里面一句之前并未留意過的臺詞，印象頗深。

　　在游戲廳里，夏洛對大傻春說：大春，我真嫉妒你，能像個傻比似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