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必須考進前三，轉到一班！知道嗎！”

　　許諾低頭不看她，就算是不看她也知道，媽媽一定又是熟悉的嚴峻模樣。

　　“我知道了，我會努力的。”她低低的應了一聲。

　　“不是會努力，是一定要竭盡全力！一定要分到一班，那才是最好的班！”

　　白蕙蘭的語氣狂熱得就像是最虔誠的教徒遇到了一直以來信奉的神明。

　　“我想再……”

　　許諾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白蕙蘭打斷：“還想什么想！一班就是最好的班級了，你還想去哪？還待在你現在的班級？”

　　“你也不看看那都是些什么人？都是些渣滓，不好好學習，整天玩物喪志。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你和他們在一起能學到什么東西？”

　　白蕙蘭的聲音又尖又厲，刺痛了許諾的耳膜，她不由得反駁雖然她的反駁是那么無力：

　　“他們不是渣滓，那是我的同學，我的朋友！”

　　白蕙蘭的聲調更高：“什么朋友？我讓你到學校是讓你交朋友的嗎？

　　不好好學習，和這樣的人交朋友，總有一天你也會變成這樣的人！”

　　“咳咳！”

　　那邊傳來許諾外公的咳嗽聲，白蕙蘭悄悄壓低了聲調：

　　“我今天給你說的，聽到了沒有！一定要爭取進入一班！”

　　“我知道了。”許諾點點頭，低著的頭更加低了。

　　“我會努力的，如果沒別的事，我先走了。”

　　白蕙蘭“嗯”了一聲，許諾轉身剛準備走，就聽到她又補充了一句：

　　“以后不用和許知易那么親近，有時間多親近親近小遠，那才是你親弟弟！”

　　許諾猛地轉身，語氣里滿是難以置信：

　　“可簡易也是我哥哥！你怎么能這樣？”她情緒很激動，也有了直面白蕙蘭的膽量。

　　“你們沒有血緣關系。”白蕙蘭很平靜，這是一個不爭的事實。

　　“以后還是要你和小遠相互扶持，簡易他是很好，但畢竟是外人。”

　　“血緣關系就這么重要？別忘了是你們把他帶回來的，他也對你叫了十幾年的媽！”

　　“這對他來說不公平！”

　　“這世界上本就沒有什么公不公平，我只是希望我的孩子能好好的。”

　　“沒有什么好交代的了，你該回去寫作業去了。”

　　正在幫白老太太打掃客廳的許知易突然聽到陽臺那邊傳來“簡易”兩個字，不由得向陽臺方向看去。

　　難得看到許諾情緒那么激動，嘴巴一開一合像是在爭論著什么。不管她爭論的什么，對上白蕙蘭最后都不會成功的，許知易從小就知道。

　　就像小時候許諾從同學家領養了一只剛出窩的小奶狗，晚上到家，第二天從學校回來就被送了人。

　　許諾也不是沒有同白蕙蘭爭辯過，但從來不會成功。

　　直到他斷斷續續聽見媽媽的聲音：

　　“……簡易他很好，畢竟是外人……”

　　知不知道，你是外人啊……

　　他唇邊勾起的笑弧度又稍稍淺了些。從小就知道的不是嗎？

　　自己的存在只不過是為了給許家添一個男丁，小遠檢查時說是女孩，于是就領養了他。當小遠出生后糾正了性別，許家有了自己的男孩，就沒有人再需要他。

　　自己的存在是多余的，他從小就知道。所以需要小心翼翼，盡可能不去影響到其他人。

　　可是許諾是他最溫暖的回憶了，他不想放手。

　　“不可能！”

　　許諾氣急敗壞從陽臺那邊出來，經過許知易的時候眼眶還是紅紅的，趕緊低下頭快步進了臥室。

　　她才不要讓大哥看見這個樣子的自己。

　　“嘭！”

　　許諾狠狠地關上門，把旁邊的相框震得簌簌響。許知易嘆了口氣，端著剛洗好的水果敲了敲門。

　　“篤篤篤！”

　　“誰啊？”

　　許諾的聲音從里面隔著門板悶悶傳來。

　　“是我。”

　　“咔吧”一聲，門把手從里面擰了一下。

　　“哥，是你啊。”許諾側身讓他進來，隨后帶上了門。

　　“怎么？和媽吵架了？”許知易把手里的果盤放到桌上，偏頭看向她。

　　“嗯。”許諾情緒還是很低落，在書桌旁的椅子上坐下。

　　“沒關系的，媽也是為了你好。”許知易揉揉她的頭，試圖安撫她。

　　“我知道。”許諾抬頭看向他，眼眶還是紅紅的，明顯哭過。

　　許知易明明那么好，為什么媽媽就是不讓自己和他親近呢？她不敢問許知易，畢竟那也是他叫了這么多年的媽，被媽媽當作外人，任誰都會難過的吧。

　　“哥，你是來給我補數學的嗎？”許諾說著就要去拿課本。

　　許知易無奈，兩根手指捏了捏她白嫩的臉，一起開立馬浮現出明顯的紅印子。

　　“我還沒有這么喪心病狂，今天就好好休息吧，作業寫完了嗎？”

　　許諾搖搖頭：“沒，還剩一點點。”

　　“把作業寫完就休息吧，今天就不給你補了，以后有時間再說。你時間還長著，不急于這一時。”

　　他說著就要起身出來，還沒站起來就仿佛想到了什么，轉過頭又囑咐了她一句：

　　“記得把水果吃了，嗯？”

　　“好。”許諾對他有種莫名的愧疚，好像做賊一般。

　　“乖～”

　　許知易走后，許諾脫力癱坐在椅子上，盯著放出柔和燈光的臺燈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咔啪！”

　　許知易走進自己的臥室，坐在床上神情恍惚看著床燈上的花紋發呆。

　　他之前一直知道自己是多余的，但還是第一次聽到別人直接說出來。尤其，還是自己的媽媽。

　　竟然出乎意料的……有點難過？

　　心臟像是被一只大手攥住一樣的悶疼，壓抑的仿佛要喘不過氣。

　　原來自己還會難過啊，他以為早就習慣了的……

　　許知易低低笑了一聲，起身拿好東西到衛生間洗漱。

　　關燈之后整間屋子陷入突如其來的黑暗，許知易腦子很亂，睜大眼睛躺在床上想了很久。想著想著，不由自主就進了夢鄉……

　　他看到了小時候的自己。

　　小小的小孩兒坐在長椅上，穿著白色的毛衣，懷里抱著一只同樣瘦瘦小小的貓。小貓舔舔他的手，窩在他臂彎里曬太陽。

　　一個人，一只貓，美好的像幅水粉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