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好久,莫長歌才鄭重的點了下頭,“好。”
終于如愿以償,權瑾上前使勁全身的力氣擁她入懷,低聲纏綿:“我明天就去通知一下父皇。”
莫長歌默不作聲。
翌日
權瑾早朝結束后就去了萬慶帝的寢殿,萬慶帝看了他一眼然后問道:“瑾兒這是有事?”
“父皇,兒臣想迎娶青音樓的莫長歌。”權瑾突然下跪,語氣冷淡。
“青樓女子?你莫不是在胡鬧?”萬慶帝聽到后嚇了一跳,滿眼不可相信,權瑾怎么會喜歡上一個紅紅塵女子?
權瑾垂眸,聲線低沉:“兒臣認真的,請父皇成全。”
“瑾兒,你覺得朕會同意?”萬慶帝質問道。
“兒臣非她不娶!”同樣權瑾一絲一毫不退讓,態度堅決。
“你!”
“罷了,隨你來吧,朕已經管不住你了,你不怕天下人恥笑就好!”
萬慶帝心想以后有的是手段逼迫他休了那女子,隨后無可奈何地答應了下來。
沒過幾天九皇子大婚的消息就傳遍了整個國家。雖然權瑾即將成親讓眾人驚訝不已,但是更為吃驚的還是成親的對象居然是青音樓頭牌,實在讓人匪夷所思。
莫長歌干脆閉門誰也不見,省的閑言碎語,沒完沒了。
時間就這樣來到了成親當天,舉國上下穿上節慶盛服,張燈結彩。宮中御道上都要鋪設紅毯,門神、對聯煥然一新;午門內各宮門、殿門都要紅燈高掛;各個宮都懸掛雙喜字彩綢。
鳳冠霞帔、紅奩鋪地、一路蜿蜒的嫁妝宛若金龍般浩浩蕩蕩,一鋪十里、天地之間流光溢彩。
詩一行,歌一行。衣袂翩躚彩筆揚,濃情畫水鄉。
甬江旁,姚江旁,十里紅妝十里長,嫁郎夢一場。
里紅妝也。
莫長歌嬌嬌傾國色,緩緩移步馬車,端正的被一旁的丫鬟扶上了車,冰肌藏玉骨,一襲大紅絲裙拖地,數十里的紅妝,馬車從街頭排到結尾,井然有序,路旁邊鋪滿花瓣,嬌艷欲滴,涌動的人群絡繹不絕,在嬤嬤的注視下。隊伍揚長而去,直達平曜王府。
正午時分,日光照在漢白玉臺階上,熱烈耀眼,紅色的地毯鋪開來宛如一朵朵盛開的芙蓉花,莫長歌身穿百鳥朝鳳云霞五色婚服,一頭青絲盡數挽起,頭戴金絲鳳冠,步伐搖曳生姿,熠熠生輝,她一步一步走上臺階,移步到權瑾身旁。
權瑾背手而立,深情的注視著她,目光一瞬也離不開。
在眾人的注視下兩人手牽手移步大堂。
禮成。
權瑾并沒有參與外面的酒宴,反而讓阿杜守在門外不讓他人打擾。莫長歌掀開簾子,揉了揉自己的脖子,這鳳冠實在是太沉了,壓得她難受,余光看見權瑾進來,嘟嘟囔囔,“成親好麻煩。”
“不能讓他人以為我不重視你,懂嗎?”權瑾走近。
“懂。”莫長歌怎么會不懂他的用心良苦。
夜晚來臨,黑夜吞噬了一切。外面如火朝天,里面同樣。
等莫長歌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下此時渾身乏力,肚子早已餓扁。
手輕輕摸了摸肚子,嘆息一聲爬起來去覓食。
此時府里靜悄悄的,一個嬌小的身影偷偷溜入廚房,翻箱倒柜,神奇的發現柜子里還剩下半只雞,美滋滋的啃起來。
不一會兒心滿意足的擦了擦嘴,大搖大擺離開。路過池邊的柳樹時聽見了一陣悅耳的琴聲,說實在的莫長歌自從來了廖風軒就沒再碰過琴,一時有些手癢。動心的朝涼亭走去。
風華絕代,灼灼其華,眉目如畫,應是春色佳人。
這是莫長歌看見權瑾彈琴時,腦海里對他的評價。
一曲終了,權瑾抬眸,清澈的眼眸倒影出眼前人漣漣桃花的癡情。不過眼前人明顯不是為人所癡,因為眼里看不出半點情欲,反而伴隨著濃烈的欣賞。看樣子是為琴聲所癡。
莫長歌收起神情,眼中煥發出熠熠光彩。
“過來。”權瑾向她招手。
莫長歌一愣,不解的目光投來。他也沒在意,起身拉她入懷,二人身影交疊,從外面看去就像一對依偎在一起的情人。
莫長歌偏頭看向他的側臉,長長的眼睫不經意顫動,胸口傳來咚咚的聲響,強迫自己冷靜不再去看他。
權瑾垂眸低頭,在她耳邊輕輕私語,噴薄的熱氣全灑在她耳垂,順著脖頸偷偷向里滑進。
“彈《紅顏劫》嗎?”
莫長歌不明所以他要做什么,權瑾繼而附上她的纖纖玉手,指尖糾纏,撥動琴弦。清雅悠揚的聲音傳來。
“斬斷情絲心猶亂,千頭萬緒仍糾纏
拱手讓江山,低眉戀紅顏
禍福輪流轉,是劫還是緣
天機算不盡,交織悲與歡
古今癡男女,誰能過情關
拱手讓江山,低眉戀紅顏
禍福輪流轉,是劫還是緣
天機算不盡,交織悲與歡
古今癡男女
誰能過情關,誰能過情關”
繼而一道纏綿悱惻又悲傷難訴的低吟聲在耳邊響起,莫長歌才發覺原來一個人的聲音可以好聽到讓人忘了世間萬物,凡塵俗世,僅僅沉醉其中,仿佛天地間只剩你我二人。
“不去皇宮請安這樣好嗎?”莫長歌輕聲問道。
“無礙。有我在,別怕。”權瑾在她耳邊輕聲回答道。
轉眼時間來到第二天,天微微亮,殘月還依舊懸掛在空中,像盛開的梨花花瓣。
莫長歌推窗凝望,那如簾的雨幕在迷霧里掀起而又垂落,那雨打芭蕉的滴答聲在急管繁弦中輕輕吟哦,像似吟誦著一曲永遠生動。
雨似乎小些了,夾雜著風聲。窗外的風又在講述著凌亂的過往,一幕幕回憶就這樣被窗子擋在外面瑟瑟發抖。
雨停了,可是仍然可以聽到水珠滴落在樹葉上跳舞的聲音,青石板上不時濺起幾朵美妙的水花,湖面上的霧氣慢慢退去,視線中的一切都仿佛剛淋了浴,顯得越發嫵媚而多情。湖旁的那座涼亭在淡淡的霧氣的氤氳下,頗有些婀娜多姿。
莫長歌叫來了阿紫,打算帶著阿紫出府,阿紫忍不住好奇:“王妃您要去哪?”
“這附近有什么販賣新鮮魚的地方嗎?”她偏頭詢問。阿紫一笑,別說她還真知道有一家,高興地拉著她前去。
買好了魚只身去了廚房,把大廚和打雜的小廝都趕出去,一個人關上門瞅著那在水里活蹦亂跳的魚,一籌莫展。
“您一個人可以嗎?”
“我哪知道。”
廚房內,莫長歌首先卷起衣袖,把魚用手抓了起來。放到案板上,可這條白鰱在案板上跳來跳去。無從下手。
拿起菜刀心一狠把它敲暈,經過一番折騰后,總算是弄好了。然后食指緊緊地將魚捏住,把它按在案板上,用刀艱難地一下一下地刮著魚鱗,那魚腥味讓她幾乎嘔吐,但依舊刮著,“啊!”她叫了一聲,左手食指已經被刀劃開了一道傷口,殷紅的血流溢出來,隨意用水沖了沖。就開始給魚破肚子了,小心地破開魚的肚子看到了魚肚子里的內臟后,把內臟弄了出來。然后,扔到了一旁。
若要煲一碗好湯,就必須掌握好火候,還要加進適當的材料;水多了不行、少了也不行;有的時候需要大火煎制、有時卻要微火細熬。
不多時看她折纖腰以微步,眸含春水。端著魚湯進了書房,就看見他正襟危坐不知道在看些什么,走近把魚湯放在一旁,低頭望去。
小聲低語:“曉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念著念著突然意識到這筆跡貌似有些熟悉,頓時明了這是自己某日閑來無事拿來練筆的文章,瞬間奪過來,有些惱羞成怒:“不是自己的東西不知道不應該動嗎。”
權瑾啞然失笑:“害羞了?”
“沒有。”
“這湯給我的?”權瑾視線停留在它上。莫長歌恩了聲:“我親自熬的,一滴都不能剩,統統喝掉。”
權瑾低頭不語,端起碗來湊到嘴邊,一喝而盡。魚湯色白如乳,肥而不膩,滴在桌上會自然凝聚如珠,魚肉吃在口中細滑柔韌,回味悠長。
魚香彌漫,如杯好茶,湯味醇厚,適口益飲,汁液明透,溫胃潤腸,載杯清水,仍有余香。
余光突然頓住,瞧見她手指細長的傷口,“疼嗎?”
“沒事。”莫長歌輕搖頭,將雙手挪到了背后。
莫長歌從早晨就孤身出門去了青音樓,聽清歡哭訴了半天,又安慰了她半天,接客這種事遲早會面臨,除了適應接受別無選擇。
這一呆就是一天,出來時太陽已經下山,她加快了回王府的腳步,周圍靜悄悄的,街上一個人都沒有。莫長歌攏了攏衣服,走在夜色中。
寂靜的連個鳥叫聲都沒有,突然一陣風襲來,伴隨著后背的疼痛,整個身體緊緊貼在墻壁上,眼前人大掌捂住她的嘴叫她發不出一點聲響。
只見面前的人摘下面罩露出容顏。
“十皇子?”
驚訝的聲音傳來,權封無奈又捂上她的嘴,聲音無力:“小點音。”隨后一陣腳步聲襲來。
“沒有,這邊沒有。”
“去那邊找找。”
說話聲與腳步聲漸行漸遠。權封支撐不住的埋在她的頸窩,莫長歌這才發現他手臂受了傷。
“帶我去個地方療傷。”
莫長歌一聽,心里翻了個大大的白眼,這一個兩個都把自己當大夫了不成,語氣盡量平靜:“你怎么回來了?”
“我不能回府讓他們知道我回來了了。”
“青音樓,我只能帶你去那。”
“好。”
莫長歌無奈扶著他前往青音樓,偷偷摸摸到了清歡的房間。沒有見過血腥場面的清歡嚇得頓時無言。
她此時也來不及解釋,叫清歡打盆溫水來,再找塊白布來。“這沒有藥,只能暫時湊活一下了,委屈十皇子了。”
權封沒有回答,只是直直瞅著清歡,莫長歌撫額嘆息:“放心,她不會說出去的。”這才收回視線閉上了眼。
“清歡你去門口守著,不要讓人進來。”
清歡愣神片刻才反應過來:“哦,好。”
“好了。”莫長歌放下滿是血跡的手帕,隨意地扔在水盆里洗了洗,又把污水直接倒在了窗邊的茉莉花盆里,好似只是單純澆了個花,又有誰知道那是盆沾滿血跡的水。
片刻血水溶于土地之中。權封就安安靜靜地看著她這一系列的動作。
“怎么?”莫長歌見他直愣愣地瞅著自己。
“我在想假如你是我的人該多好。”權封直接說出了心中所想。莫長歌偏頭一笑:“十皇子說笑了,我不是任何人的附屬品,我只屬于我自己。”
這樣一個女子確實與其他人不一樣,權封實在找不到什么詞語來形容她,聰慧?未免太過膚淺。冷艷?似乎又可柔情。
“找不到夸贊的詞就別找了。”莫長歌竟然看出了他心中所想,讓他一驚,久久不知該回應什么。
莫長歌又繼續說道:“十皇子的眼神太過單純,心中所想都表露出來了,很難不叫人看透。”
“那...權瑾呢,你也看懂了他。”
她倒是不似之前那般坦然,搖頭,仿佛自言自語:“我看不透他,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喜歡什么,又不喜歡什么,他都隱藏起來,把自己藏匿于黑暗之中。我沒那么大的本事......”
“你和他成親了?”
“怎么?很意外?”
“也不是。”就是心里感到空落落的。
說完兩人很長時間都沒有搭話,就這樣一夜未眠。莫長歌望著窗外星月隱藏,天空已透明,聲音略顯沙啞:“十皇子還不走嗎?”
空蕩蕩的無人回答,她才發現他不知什么時候就已離開。推門而出,清歡正倚在門口呼呼大睡,輕聲叫醒她去屋里睡,自己離開。
莫長歌自此以后每日在這平曜王府安心的當她的王妃,日子過得逍遙自在又快活。
此時她正在院子里躺椅上悠閑的享受陽光,小香和阿紫就伴在自己左右,一切仿佛回到了曾經,什么都沒有變化,但其實什么都變了,此時的身份,此時的心情。
阿杜突然從外面走了進來,神情慌張的來到莫長歌面前,“王妃,四皇子來了。”
“權瑾呢?”莫長歌抬眸凝視。
“主子在三皇子那。”阿杜如實回答道。
莫長歌頓時起身去迎接四皇子,不知道他此行的目的是為何,但總歸還是要防范些,“阿杜你從后門離開,去通知權瑾。”
“是。”
權炎在前廳漫不經心地坐著,直到看見莫長歌緩緩走來。“四哥今日前來是來找權瑾的嗎?真不巧,他不在。”莫長歌在阿紫的攙扶下落座,語氣平淡。
權炎隨即一笑,“我是來找你的。”
“我?”莫長歌歪頭瞇著眼,不懂他這句話。
權炎隨意點了下頭,莫長歌坐直了身子直視而去,“那不知四哥找我有什么事情?”
“實不相瞞十弟從邊疆跑了回來,毫無下落,所以想來問問他有沒有來找過你。”權炎一直打量著她的表情,高深莫測的眼神卻沒有讓莫長歌為之一震,反而匿笑一般,“四哥為什么會覺得他會來找我?”
“按理來說我和十皇子交情尚淺,是給您帶來了什么錯覺會讓您這樣以為?”
權炎嘴角一抽,垂眸品了一口茶,“但愿你真的問心無愧。”
“我有什么好心虛的?該心虛的是您吧。”莫長歌收起了笑意,語氣涼薄,這對話實在是沒意思,打什么啞謎,當真以為她傻不成?
“四哥趁我不在,為難我夫人是幾個意思?”
門外突然傳來了一道慵懶但又充滿震懾的聲音。
阿杜急忙跑到三皇子府上去尋找自家主子,權瑾正在和權以白商議去涼國看權妃蕪的事情,就看見阿杜一臉焦急的跑了進來,權瑾掃了他一眼,“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阿杜上氣不接下氣,好半天才完整的說了一句話,“四皇子現在在府上。”
“四哥?”權瑾皺了下眉頭,“三哥那我先回去看看。”
權以白點了下頭,目送他離開。
剛踏進王府就聽見權炎說道,“但愿你真的問心無愧。”他不太清楚兩人聊了什么,走近就聽見,“我有什么好心虛的?該心虛的是您吧。”莫長歌收起了笑意,語氣涼薄,這對話實在是沒意思,打什么啞謎,當真以為她傻不成?
隨即笑了笑,懶散的開口:“四哥趁我不在,為難我夫人是幾個意思?”
莫長歌聽見聲音朝門外望去,眼神充滿驚喜,“你回來了。”
“九弟,別來無恙。”權炎起身看他。
權瑾淡淡一笑走了進來,“四哥來我府上是?”
“沒事,和弟妹敘敘舊,九弟,切記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有些人不要太相信。”權炎語重心長的說。
“多謝四哥教誨。”權瑾沒有溫度的回答道。隨即權炎就告退了。莫長歌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這四皇子挺閑啊。”
“他沒為難你吧?”權瑾摸了摸她的發根,輕輕摩挲。
莫長歌搖了搖頭,“我看著那么容易被欺負?”
“那也倒是。”權瑾笑出聲來。
聞人輕依舊在涼國徘徊,果然不負眾望讓他找到了線索,這琉璃宮雖然已經消失匿跡很久,但還是經過多方打探尋覓到了他們的聚集地。
“公子來這深山老林所謂何事?”一個女子攔住了他的去路。
“在下前來拜見琉璃宮主。”
“小的也不知您說的琉璃宮主是什么人,這里也沒有什么叫琉璃的,公子您恐怕找錯地方了。”
“是嗎,那你有沒有聽說過”,聞人輕頓了頓,隨后緩緩說出,“惑媚”。
那女子聽見這個名字目光不自覺的閃躲,這個名字已經沒有人提起過來了,如今怎么會有人知曉,“公子在說笑,小的從來沒有聽過這個名字。”
“是嗎,那我要不把她帶過來讓你瞧瞧?”聞人輕輕蔑的一笑。
“慕夏,你先退下。”突然一個身穿青色衣袍的女子出現,雖然面容已經蒼老不少,但仍舊可以窺的年輕時一定是個美人。
“公子找琉璃宮主所謂何事?”
“你是琉璃宮主?”
“這重要嗎?”
“也不是那么重要,在下只是想問,十八年前您的女兒降世,天下風云變化,世人都說妖女降臨,從您的女兒出來的那一刻起這涼國就開始禍不單行,聽說是您親自處決了您女兒?”
聞人輕淡淡開口,仿佛認定她就是琉璃宮主。
“傳聞是這個樣子,想必您也希望所有人都這樣認為,可是”聞人輕似笑非笑的看向她,“你不好奇她現在過得好不好嘛?”
那女子聽到這話身形一抖,“公子在說什么,我聽不懂。”
“好,我知道了。”聞人輕已經從她的反應中斷定出來,莫長歌就是十幾年前那個被世人所稱得“妖女”,雖然不知道是誰透露給自己的消息,不過莫長歌的身世已經了然于心,假使這一消息暴露,恐怕這天下要亂了。
與此同時慶國某府上,“確定了,莫長歌就是惑媚。”
“知道了,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