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上次一樣,我還是沒有等到他的回答;倒是等來了另外一個重磅消息。
聽說訂婚的日子已經選好。
就在春天的時候,五月春正濃,蟬更鳴……
旁邊一臺老式的留影機里,正播放著年代有些久遠的歌曲。
悠揚空靈的女聲突然傳來:你在我旁邊只打了個照面,五月的晴天閃了電……
就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在有意無意的提醒著我什么。
可五月卻更容易讓我覺得燥郁。那種刻在心里的痕跡,在某些特定的時間里總會隨即翻涌襲來。一如那個春濃入夏的日子,聒噪而陰郁。
換種說法,于我而言,這更像是走一個過場。
有人會替我安排好一切,也會有人會替我做完訂婚之前的一系列繁瑣枯燥的事情;而我只需要要在某些特定場合出現即可。
我的世界太小了,小到只要一睜眼就知道今天要做什么,而每天需要擔憂的也就只有那么幾件事。就像完全處于被人操控的狀態,每天都想要自我解救,自我反抗;結果卻一如過程一般不盡人意。
我現在的狀況就是每天憂心忡忡卻又無從下手,以至于整天無所事事,碌碌無為,卻又自怨自艾。
似乎是早就在預料之中一樣,叔叔并沒有過多的陳述鋪設,只是在我剛到家的時候給我打了電話。說起來,這個時間掐的剛剛好。
他說訂婚的日子選好了,雙方商議之后決定一切從簡,諸多事宜也都省去了。
他大致與我說了主要的流程,無非就是訂婚所預定的地點,以及介時會出席的人,聽說就只是雙方的父母以及幾個關系比較好朋友。
頓了頓,他遲疑良久后又補充說道:我和你嬸嬸到時候就作為你的父母出席……
“寂白,我們就如同你父母一般的存在……”他的聲音帶著些因不明因素而引發的顫抖,我在這一頭聽得格外清楚。
但“如同”兩個字,無疑還是刺痛了我。
它再次提醒著我這一切糟糕的事情,那些好的和那些不好的;圓滿的和遺憾的;能接受的和不能接受的……
總之,所有事情在那一瞬間從壓抑、沉寂已久深淵里翻涌而出。一瞬間,花火四溢,覆蓋了我好不容易才平靜的世界。
一提起,風起云涌;一念落,萬劫不復。我暗自思量許久,終究是不明白自己此時到那個階段了。
末了,他問我有什么需要補充的,說無論如何雙方都將盡量滿足我的要求。語氣中盡數透著無力感和挫敗感,卻又難掩其中的愧疚之情。
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叔叔的真情實感,總之,我無法窺探一個人的內心真實感受。
就像有時候別人永遠也無法理解你做的一些決定和選擇。
“你們看著辦就好。”
我沉默良久,終究還是開了口。沒有人知道我說這句話的時候,心里是什么滋味。
失望、無助、疲憊……
我不知道這是一種該怎樣去描述的情感,說是失望卻發現如今的我,缺乏失望的資本;無助卻又覺得自己不需要幫助;不過,疲憊倒是真真實實存在的。
那種由內而外的疲憊,總有那么一個階段,你會發現你對所有事物都丟失了熱情。你努力對這些美好的事物保持熱情,最后卻發現所有你所做的一切于現在來說,不過是杯水車薪,一切都是徒勞。
我無法對這個已經岌岌可危的家族再提出什么要求,也無法拒絕任何人的任何請求。
說起來,每一個個體其實都沒有什么錯,這是于我身邊的每一個人而言的。
我們都在拼盡全力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做著自己理所應當做的事情。
矛盾的是,所有一切人和事物混雜在一起,就都亂了套。每一個人都沒有不可赦免的罪責,也沒有懸壺濟世的英勇情懷,可偏偏現實里面就像混亂的一鍋粥,隨時有糊掉的可能。
這個世界果然是愈發向混亂無序進行的,事實上,這個世界只會是越來越混亂。而我們唯一能做到,只不過是盡力減少這種墑的積累,減緩混亂的增加速度。
沒有人生來就被要求這一生一定要做什么;也沒有人被告知這一生可以什么都不做,就只需要混吃等死;我只知道,在現實生活中,這兩種其實都是不被允許的。
我們都在做著自認為不那么錯誤的決定,以及自認為不那么錯誤的事情。
我不會再因為這一切而自怨自艾,向別人苦苦哀求;卻也最不到奮起反抗,或者說憑自己一己之力就可以將一切事情解決好。
我一直都處于這兩者之間的平衡地段。更多的是麻木不仁,聽天由命,順著事態的發展,盡量謀求一個看起來還不錯處境。
我是生物,具有所有生物所具有的懦弱和膽怯卑微,并不曾擁有生而為人所有的智慧和遠見。
我聽得到叔叔語氣中的無奈與愧疚,卻又深深明白我的痛癢難耐之處。
任何一個人都不像是外表所看起來的那么光鮮亮麗,更加觸不可及的是每個人千瘡百孔的心臟。
每個人都有不愿言說的美夢和難以言說的痛苦,以及無法改變的過去。
事實上,我們經常把無法改變的過去和無法提前預知的未來稱之為命運。
可我不愿承認這就是我的命運,因為這其中蘊涵著我無法預知的未來。
我依然相信,在這個無法預知的未來里,有很多事情是可以憑借我們的一己之力就能改變的。
而又可笑的發現,得出這一切的前提僅僅是是因為我們無法預知未來。
顧氏集團。
顧南城坐在辦公室里,正一絲不茍的看著文件。
眉間依舊是冷冽之氣,在空曠的總裁辦公室里,倒是更加凸顯了清冷之氣。
不過多時,有人打破了這份寂靜。
“總裁……這是董事長剛剛派人送過來的,有關于您的訂婚事宜……”
褚時來到辦公室,手里拿著一本策劃書。
他說話的時候極其小心翼翼,看顧南城的時候更多的是充滿了不確定性。
顧南城依舊不為所動,還看著桌上的文件。
頓了頓,褚時繼續道:“董事長說其他事情已經基本安排妥當,只有訂婚的日子還需要總裁您和沈小姐一起決定……”
顧南城抬起眼,眼神聚焦在褚時手中的策劃書上,卻久久沒有開口。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放這里。”
顧南城惜字如金,好不容易才說出的三個字,在這種時候對于褚時來說無疑是占有舉足輕重的分量的。
褚時如釋負重,將策劃書放下就匆匆出了辦公室。
他不是不了解顧南城的為人,而是因為是太過了解,所以深知顧南城脾氣。
褚時知道顧南城心情不好的時候不會大發雷霆,而是無止境的沉默。
縱使是跟了顧南城那么多年,褚時卻悲哀的發現自家總裁有時候還那么是陰晴難測。
就比如剛剛那個時候,他無從知道顧南城會沉默多久。
能待在顧南城身邊的人,注定能力非凡,但這種能力并不包括在某些特殊情況里。就比如有關顧南城本人忌諱或敏感的事情了。
無疑,剛剛那種情況可能觸及到了顧南城敏感的地方。
那份策劃書是顧厲肖親自派人送過來的,可見其重要性。涉及到的又是顧南城的訂婚事宜,跟在顧南城身邊久了,也就多少知道一些事情。
卻終究是人人悲喜自渡,人人各生歡喜。
這一邊,顧南城看著策劃書,不禁皺眉。
他沒想到居然這么快,原先以為只是父親個人意思,時間多少會延遲寬裕一些。
他匆匆掃過策劃書,面上沒有什么多余的情緒,一如既往的淡漠,一如既往的波瀾不驚。
畫面定格在末尾的日期上。
確實如褚時所言,這份策劃書里面的條條框框都策劃得不錯,現在只剩最后日期還是空的。
顧南城承認自己看這份策劃書就像在看一份普通的文件一樣,沒有其他額外的情感。
策劃書條理清楚,內容簡潔,只需要再填上日期即可……
至于褚時所說的與沈寂白一起選一個日子,他覺得大可不必如此。因為這份策劃書的重點內容從來都不是末尾所需的舉辦日期。
末了,褚時來取文件時,就看見這樣一幕,策劃書依舊孤零零的躺在辦公桌上,而顧南城早已沒了蹤影。再看上面顧老董事長交代一定要填寫的日期,還是空空如也……
褚時顯然是沒有猜到這樣情況。
“知不知道總裁去哪里了?”褚時快步走到辦公室外面,詢問門口遇到的一個秘書。
“啊……我不知道,您是知道的,顧總的辦公室我們外人是不被允許進入的……所以我不知道總裁的行蹤。”
褚時匆匆快步走了出來,卻沒發現顧南城蹤影,他可是答應顧厲肖今天之內把策劃書送到他手中的。前提還得是一本已經填好日子的策劃書……
10分鐘之前。
顧南城看著前面的策劃書,正準備打電話的時候,卻有一個電話打了進來。
“南城!我剛剛不小心擦到了別人的車……我好害怕……我是一個來云城的……”之后就是一陣接一陣的抽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