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酬謝神明者必安。犯法營私者無救。”
這是燕京的百姓對這位無面修羅的評價。他是燕京夜色里的傳說,卻從未有人親眼見過,甚至只在百姓口中傳揚著那些神鬼志怪的傳說。
只見那一黑一白對立之人身前身后,一片血色。殘肢斷骸,遍地都是。
有溫熱的血液順著那柄無名劍緩緩流下。沈忱看著她,突然意識到,這是他第二次看到這個少女動怒。
沈忱潛伏在鎮南王府的時日不短,足足有五年。否則也不會能從一介幕僚晉升為傅行止最得力的下屬之一,也只有他動手,傅行止才會毫不設防地中了暗算。十一苦苦追著他的消息蟄伏數月之久,終于在幾日前發現沈忱一行人的行蹤,追殺了他一個日夜至此。
“就沒有什么話要同我說了嗎。”沈忱的嘴角因失血過多變得蒼白,臉色也極差,卻還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自你背叛師兄的那刻起,你已經是個死人了。”
沈忱眨眨眼,低頭喃喃道:“你還真是..........”真是他手中最鋒利的一柄利器。
少女緩緩向前踏出一步,手中的無名凌厲地在空中劃過一道弧度。
“那你可以準備抹干凈脖子受死了。”
“滴答——”有一顆晶瑩的露珠從枝頭滑落,在空氣中瞬間被一分為二。
“哐當“幾道光影交錯,沈忱的左臂無力地垂了下來,血跡染紅了他的半邊衣袖,額頭的冷汗大顆地滑落。嘴唇也因失血過而變得蒼白,頭上的發冠早就被一劍挑落,發絲貼在臉龐顯得狼狽不堪,再無半分翩翩公子的儀態。
疼痛已經麻木了他的神經,但沈忱的思緒還在不斷翻滾著,不.........不對,這不是她的性子,她是最優秀的劍客,她善戰,卻也絕非嗜殺之人,更沒有這種喜歡逗弄獵物的癖好,面對目標時總是找準時機一擊斃命,哪里會使這種折辱人的法子。
除非.........除非她是想,碎尸萬段!
沈忱抹了抹嘴角的鮮血,露出一個陰森的笑來:“白十一,殺了我又如何,我的死,只是一個開始,鎮南王府,離抄家滅族不遠了。告訴傅行止,我在下面等他。”
十一面無表情道:“那你怕是要失望了。”我會讓你體會到,什么叫生不如死。
沈忱在劇痛中恍惚記起了從前的光景,從一開始他就料到了,今天的下場。
坊間流傳的無面修羅,非神非鬼,非人非魔,燕京逢人便聞之色變,能使小兒止啼的無面修羅,而面前這少女,此刻竟像極了修羅再世,閻羅投生!
他閉了閉眼,試圖維持最后一絲從容;“白十一,你不是想知道五年前究竟發生了。”
城外的小破酒館,一向是行腳往來的客商歇腳的地方,可今天這個鬼天氣,鬼哭狼嚎的風聲夾著雨點不停地拍打著那扇看似搖搖欲墜的門板。小酒館里冷冷清清的,只有幾個常客湊在一起就著二兩劣酒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聽說了嗎,成安侯此次大敗西夏的番人,還俘獲了他們的三皇子和七公主,圣上龍心大悅,大軍這兩日馬上就要抵達燕京了。
“嘖嘖.......這群番狗侵擾我禹朝邊境多年,年年都要攪得邊境小城不安生,這回可算揚眉吐氣了一回。”
那灰衫大漢似是酒勁上來了,講到這里嗓門都大了起來,“還不是我朝成安侯少年帥才,自打他坐鎮西邊,那群番人還不是如同秋后的螞蚱——怎么也蹦跶不起來。”
另一個中年人話頭也上來了,正了正身,伸手拈了一粒花生米入口,“想當年成安侯世子和鎮南王世子可是并稱燕京雙才的人物,全燕京有多少姑娘排著隊想嫁給他們啊,可惜了鎮南王世子,竟出了那檔子事..........”
原先那灰衫大漢也不由得唏噓一陣:“那行刺的賊子真是應該千刀萬剮。”
店小二早就躲在柜臺后低著腦袋打瞌睡,這鬼天氣是沒什么人來了,倒是清閑得很。
突然“轟”地一聲,那門板終于承受不住倒在了地上,店里的人都被這巨響嚇了一跳,紛紛朝門外看去,這下子風雨一股腦地灌了進去,嚇得人一激靈起了雞皮疙瘩,剛才店里僅存的一點熱乎氣頓時消失地無影無蹤。
店小二猛地被驚醒,起身想去把那門板扶好,還沒走近,卻只見門外進來一個渾身濕漉漉的身影,一身黑衣,頭戴斗笠,看不清容貌,身上的水滴還在不停地往下滑落。
他連忙露出一個笑臉迎了上去,也顧不得那躺在地上可憐兮兮的門板了,“這位客官來點什么?”
那聲音低沉沙啞得分不清男女:”二兩燒刀子帶走。”
小二包好了他要的東西遞了過去,順手接過那一小串銅板,對方的手指無意間劃過他的手背,一陣涼意劃過,他下意識地抖了抖。再回過神來,那人已經提著酒壺上馬走遠了。
真是個怪人,他暗暗嘟囔了一句。把那塊破破爛爛的門板扶好找門栓抵住。
等天晴了再讓人來修吧,他這樣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