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念春從雨霧中來,打斷了無妄的話,青浪微微的點頭,無妄則不言語,知道青浪來到這兒是跟葉念春有約,而他說的話也不好跟普通人說起。
“沒有想到真的是青天師。”葉念春驚喜地看著撐著傘的青浪。
青浪還是第一次聽別人叫他青天師,一向端正老城的臉上出現了無奈之色,道:“我道號青浪,你可以叫我青浪,我并不是姓青。”
葉念春面露出些尷尬之色,拱手道:“青浪道長,真是對不住。”沒有想到自己叫錯了,立即改口,迎向自己的醫館。
“無礙。”青浪點了點頭。
無妄微微笑了一下,走在青浪身后,沒有想到小道士還會裝模作樣,想起這小道士對美食的喜愛,還有對別人的反諷,好像看到這人不一樣的地方。
青浪看見了和尚的笑,從那和尚似佛陀的慈悲眼中懂了,知道他原來和葉念春一樣以為自己姓青,媽的,出家人在外行走,不都是用的是道號嗎?想當初他師父給他取的道號意在逐步青云,浪拍天霄,取了兩字做了他的道號。
“這位是?”葉念春好奇地打量著一身白袈裟站在青浪旁的和尚。
無妄頜首道:“貧僧無妄。”一身白衣,端的是一副得道高僧的樣子。
葉念春看向青浪,青浪知道這是交給自己解決了說:“我和葉醫師還有別的事,我們下次再聊。”
“是什么事?或許貧僧還可以幫忙。”無妄好心地問。
葉念春沒有想到天師的朋友也不簡單,有些好奇問:“大師也懂驅邪降魔之事?”
青浪則看了一眼無妄,這個是自己老本行,可不能被和尚搶了飯碗,之前幫忙以后再還回去,但是這個不能讓,阻止了下來:“不必,我一個人可以。”
“那我等你。”無妄退了一步,一副讓他先請的樣子。
無妄一臉有事想要跟他說的樣子,青浪想了一下最近發生的一堆事,拒絕:“不知要說到何時,還是有緣再見。”
“無礙,等你聽到我要說的,你就明白了。”無妄堅持要和他說,話輕卻有種堅定之意。
葉念春走在后面,看著那墨藍道衣的背影,想著自己一直看到的女鬼,淡粉的唇微抿,跟在他身后三步遠。
引進藥館,一進門里是一股草藥的味道,說不上好聞,也談不上好聞,卻很安神靜心。往后看了一眼,那白衣僧人站在嫩柳之下,濛濛的細雨模糊了他的臉。
葉念春把他領向了后院,里面是一個很大的院子,估計是留著曬一些藥草一類,還有幾個小廝待在屋檐下,看著蒼白的天,手上炮制著藥草,看到了葉念春進來,立即低下了頭。
“去,燒壺水來。”葉念春對那邊的仆人叫道。
一個灰衣小仆拍了拍衣服,問:“還是那毛尖嗎?”
“道長你有什么喜歡的?”葉念春轉身問他。
“客隨主便,毛尖就好。”青浪回,他對于喝茶沒有那么講究。
徑直走到了一個屋里,放了一桌子,還有四條長凳,還有一個門,里面一個書房,一人高的書架放在書桌后,上面放滿了書,用簾子隔開。
“請坐。”葉念春擺手,做出恭請的樣子。
“最近還遇到那個女鬼嗎?”青浪坐了下來,開門見山問。
葉念春坐好之后回說:“還能遇到,不過不知道為什么在下只能看見那紅衣女鬼在橋上,卻沒有辦法交談了。”
青浪沒有想到這小子還去找了女鬼,真是一個膽大的,問他:“你還記得我上次和你說什么。”
“記得,你說鬼都是欲望。”葉念春不知道為什么突然提起這個,這句話他是第一次聽,但是不知為何留下了深刻的映象。
“人一死,魂魄就會下地府,進行輪回轉世,幽冥之地,哪能再次返回人間。”這個是他的老本行,學了二十幾年,就想給葉念春解釋的清楚一點,讓他明白,“就像我之前提的,人有欲望就會有執念,只要有執念就會產生一種靈,這個靈我沒有看過,不知道是好是壞,又怕出什么意外,就早早趕來了。”
葉念春春也聽說了韓大公子死了的事,知道他為什么會晚來一天,他理解。鎮上還請了仵作去看看,但是回來卻閉口不談,他有些不解地問:“可女鬼為什么執著在那青石橋上。”
“生前執念罷了。”青浪嘆了口氣說,“估計她有什么執念在那橋上,不肯離去,不過可以去問問,看看怎么回事就好解決了。”
兩人剛剛進屋,就準備出去,剛剛起身正好泡好茶的小廝進了來了,葉念春俊秀清冷的臉上也不由笑了起來:“天師剛剛進屋,我也沒有什么好招待的,不如我們先喝口熱茶再出去。”
青浪看了一眼冒著淡淡白色水汽的茶壺,點了點頭,又坐了下來。
小廝立即勤快地上茶,葉念春看有些冷場,安靜喝茶有些過分的安靜,看了一眼吹著茶的青浪,又想和眼前有本事的道士打好關系,看了一眼書房,平淡地說:“聽天師一說,這就好像我以前從一本說世間詭異之事的書,上面講過這種執念的事。”
青浪抬眼看了他一眼,有點意思,又聽他徐徐道來。“有一個重約之人,一個好友托物,說了幾年之后來取。幾年后應約之時到了,沒有等到那個來拿信物的好友,但那位好友后后人從先人的筆記中,知道這件事情,就來到了應約之地,沒有想到真有一個老人來還,還了之后,就一轉身不見了。”
葉念春喝了一口茶潤潤嗓子,他還是第一次說那么多,很快就補上結尾了。“后來那位后人在村里打聽,根本沒有老人,那人早就等死了。”
“《話齋集》上的。”青浪笑了笑,聽到開頭就知道這個是什么書上,他小時候的床前讀物,里面的鬼怪之類的長長被師父說要怎么樣度化,怎么殺死,可以說是必讀書目之一了。
屋外青柳下,和尚默默閉眼念著經,身上似乎有一層氣一般,隔絕了雨霧,只有那金剛杵上匯聚了密密麻麻的水滴,在灰黑精鐵上順著往下流。
屋內還是一派祥和,葉念春感覺今天自己頻頻出錯,端著茶杯,掩著嘴笑說:“原來天師也看過,那在下真的是獻丑了。”
青浪平地落下了一個驚雷,很平淡地說:“里面很多都是真的。”
葉念春愣了一下,又想不愧是天師,就是這么直白告訴別人秘密:“沒有想到里面都是真的,這世間之事果然很奇妙。”
青浪對這個有自己的一分見解,平時沒有什么機會說,現在倒有了些述說之意:“言之有物,人寫出來的東西,很多都是自己經歷過的,沒有經歷過也是別人經歷的,不會憑空捏造,就像你遇到的靈,若是沒有經歷過,你也不會知道這是真的,怎么會知道還有這東西。”
葉念春反問道:“我就不能說謊嗎?”
青浪沒有想到這個大夫倒是個好學生,嘴角帶笑說:“你說謊你見鬼,那也是再別人見到的說辭上,你沒有聽別人過,你會知道青面獠牙的惡鬼嗎?”
葉念春想了一下,搖了搖頭,要他之前說鬼是什么樣,他的回答估計就是自己聽來的,而現在他會說是那個打著紅傘,穿著紅衣,目光幽怨的女子,這樣一想確實言之有物。
“天師高見。”葉念春真心實意的贊嘆道。
兩人聊得高興,又添了幾壺茶,青浪感覺眼前這個人對于這些玄學事物的觸類旁通,讓他也溫故而知新。
“你我差不幾歲,不必稱我天師,叫我青浪及可。”青浪笑了笑,感覺這茶水不能再喝了,有了撐了。他對這大夫的感觀還不錯,起了結交之心。
葉念春知道若不是這位天師,他估計就命喪那花林了,謙虛道:“那我還是稱青道長,怎么樣?”
……你隨意吧,反正都不正常叫我道號,青浪起了身,說:“道號不可分,還是叫青浪就行,我修行不夠,撐不起天師兩字。”
葉念春聽此,也跟著起身,問:“現在去嗎?天……青浪。”看到青浪有些不悅的目光。
“走吧。”青浪滿意地拍了拍他的肩,準備出門了。葉念春跟著在青浪后面,突然發現這個人原來年紀和自己差不多大。
其實青浪沒有說,他一直想交一個山下的朋友,看來看去就這大夫比較好。在桃林的時候,不多話還會哄孩子,又和他說得到一處去,不像師兄弟聽他說這些,就覺得他在違背祖制。
青浪一出門就看了在那柳樹下的一抹白色,那人淡淡地看著綠河,還真有一種得道高僧的感覺,不過想想自己也端得是清姿寒顏的道士,就覺得跟自己一樣很會裝呀。
無妄感覺到有人從那藥館里出來了,正好看見了打傘的青浪和身旁的葉念春,拿起靠在柳樹上的金剛杵,晃了一地的水珠,快步走了上去。
青浪想了一下,他和葉念春一起進這藥館,再喝喝茶,談談故事典故,怎么算也是半個時辰,沒有想到這個和尚等那么久,就邀請問:“我們去青橋那邊,你一起嗎?”
無妄點了點頭,跟在兩人旁,一起談起這周鎮上的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