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百般分析,可人但凡疑心一起,便難以遏止。
他仔細揣摩夢境,覺得自己與妙琳的肌膚之親,肢體接觸過于真實,不像是夢。但每每相親,總會達到某種超乎尋常的夢幻境界,這又不像是真實的。
他為此疑竇叢生,日夜思慮,如此煎熬幾日后,決定做些試探,以解心中之惑。
為了讓自己看起來真的像酩酊大醉,他下車前給自己灌下了半小瓶白酒,約摸至少一小杯的量,并將酒長時間含在嘴里。
還不停漱口,就為了讓自己口中酒氣更濃一些。不喝也不行,沒有醉酒的生理反應,這點酒至少能讓他臉紅眼紅,其他的就靠他的演技了。
喝多了也不行,會神志不清,難辨真假。最后他又在衣服領口和袖口處,撒了點酒,就為了讓人感覺自己酒氣熏天。
為了避免誤會,他趁沒人,快速進入單元門上了電梯,出了電梯就開始了酒醉的表演。
把頭發弄亂,襯衫多開幾個扣子,一開家門就演得更逼真,跌跌撞撞,一路歪歪扭扭地進了臥室,快到床邊的時候還差點摔了一跤,把在床頭打盹的白貓給嚇得幾乎跳起來。
而后他夸張地手腳并用爬上了床,便一動不動,一會兒竟有輕微的鼾聲響起。雖雙目緊閉,但耳朵卻一直警醒著,探聽著臥室的動靜。
然而很長時間,仍是一片寂靜,毫無動靜。
想想自己也著實可笑,竟以為夢中人會到現實中來,海螺姑娘那是神話故事啊,自己都30歲的人了,還相信這個,也真是夠白癡的。
一個動作趴著也確實累,左邊的臉被壓難受,他正猶豫著要不要換個姿勢,或者干脆放棄的時候,妙琳的聲音卻在耳畔響起。
“你不用裝了,這么躺著不累嗎?”
他騰地翻身做了起來,他知道自己此刻頭腦清醒,也根本沒有睡覺,所以不是夢,妙琳真的在這里!
他尋聲望去,果真是妙琳!青絲高綰,道袍飄飄。
然而這個妙琳卻與自己夢中所見大不相同,夢中的她千依百順,柔情萬種。
此刻站在眼前的妙琳,卻如在妙琳觀中一樣,冷著面孔,周身透著凜然不可犯的寒氣,竟是連初見時的溫柔也半點不見。
妙琳仍舊責問他,“為何假裝酒醉?”
杜安辰見被揭穿,她又如此冷漠,實覺無趣,“我倒要問你,為何要偷偷跑到我家里來呢?”
妙琳聽了,不怒反笑:“那我且問你,你覺得我此刻是真實存在的,還是你自己仍在夢里?”
杜安辰一時語塞,雖感覺自己神志清醒,但此刻卻又不敢確定,莫非剛才自己真地趴著睡著了?而且又果真夢到了妙琳?
他猛地搖了搖頭,“不,不是做夢,我清醒得很!你不要唬我!要不是你對我有救命之恩,我就告你私闖民宅!”
妙琳笑意更濃了,“比起告我私闖民宅,你是不是更想知道真相,更想解開心中疑惑呢?”
他猛點頭,“嗯,想知道。你先告訴我你怎知我假醉,是我演技的問題嗎?”
妙琳笑容一收,“這個簡單,一是我知你心思,二是你之前酒醉都會呼喚我的名字,這次卻沒有。”
杜安辰不服氣,“沒喊你名字倒是我疏忽了,可你怎會知我心思,我不信。”
妙琳淺笑,不置可否,“你還有什么疑問?”
他遂理直氣壯起來,“你怎么跑到我家里來的,為什么來?你到底是不是山精鬼怪?半夜要來吃我的嗎?”
妙琳見他說到后來沒底氣又略帶惶恐的樣子,著實可笑,“我若真是山精鬼怪,又怎會留你到今日,在妙琳觀就吧你吃了呀?”
杜安辰瞄了她一眼,見她滿臉戲謔,不似有惡意,便也放松下來,與在妙琳觀里一般與她斗起嘴來,“或許你當時不想吃,今天又想起要吃我了?”
妙琳見他油嘴滑舌,便也打趣他,“如何舍得吃?你問我為何而來,因知你思念與我,所以才來的呀。”
杜安辰忽然躲閃眼光,夢中與妙琳相親片段閃過腦海,不由底氣不足,“你又是怎么知道我思念你?”
妙琳也不答,只轉過床角,俯身要親吻他。
杜安辰頗感意外,本能躲避,卻見妙琳此刻媚眼如絲,情意流轉,粉臉桃腮不可思議地泛著柔光,竟與他夢中的妙琳一模一樣。
他不由怔住,不禁神思恍惚,任由妙琳的香唇親吻過來,一時間心旌搖曳,不能自己。
可妙琳卻只蜻蜓點水,瞬時又恢復平素面孔,“我早知你心意,你兩回酒醉無狀,心思早暴露無遺。我又怎會不知?”
杜安辰從恍惚中清醒,“你什么意思?我酒后無狀?難道……那些……真的是你?不可能!沒道理啊?”
妙琳笑,“剛才之舉,你還不信嗎?莫非要我與你重演一遍,你才肯信嗎?”
想到那些夢中的場面,不由有些羞愧,不敢看妙琳,可又想到自己對妙琳一番情意竟又是真的,忽然又有些莫名感動:“真的是你?我還一直以為一切只是夢呢?”
不料妙琳卻淡定微笑,“你又怎知此刻不是在夢中?”
杜安辰早晨醒來,方知昨晚依舊是夢,他竟覺十分懊惱,懊惱自己自作聰明,竟相信什么神話傳說,也懊惱夢中一切皆非真實,仍只是春夢一場。
夢中與妙琳的那些虛虛實實地交集,到底是真還是假呢?
一個曾經合作過的導演邀他為自己的喜劇片客串個角色,也算給自己的復出預預熱,因為閑著無事,他便答應了。
拍攝地離家不算遠,所以他就自己開車過去,把白貓也帶在身邊。
那天在棚里拍戲,拍著拍著忽然不見了白貓的蹤影,便有些不安。雖想立刻出去尋找,可礙于與對手一起排練,不好隨意中斷。
他一邊說臺詞,一邊四下留意尋找。
和他搭戲的女演員問他:“怎么了?”
他忙說:“沒事。”
導演示意他們繼續保持狀態,接下來的吻戲要跟著感覺走,要真吻才行。
等到和女演員演到激烈處,他正要鼓足勇氣吻下去的時候,忽聽遠處傳來一聲尖銳的貓叫聲。
他心下一驚,忙丟下閉著眼睛等他親吻的女演員,驚慌地朝叫聲傳來的方向跑去。
留下現場的導演和演員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頭霧水,莫名其妙。
女演員覺得不對勁,也睜開眼,“咦?人呢?”
白貓尖銳凌厲的叫聲不斷傳出,杜安辰心急如焚,準是小白出什么事了!
他拔足狂奔,繞過那些現場的阻礙,轉過一棟又一棟的古宅,終于在后院的小樹林邊上,看到了白貓的身影。
可他同時也看到了與白貓對峙的一只黑色巨型狼犬!
他顧不得多想,一邊快跑,一邊撿起一根胳膊粗的木棒,飛快地沖到了白貓的身邊。
白貓無暇顧及他,正雙眼圓睜,尾巴豎起,渾身的白毛都支棱著,一邊朝對面的黑狼狗“喵喵”嘶叫,一邊不由自主地朝后緩緩撤退。
對面的黑狼狗目露兇光,惡毒地呲著血紅的牙齦,露出滿嘴尖尖的狗牙,嗚嗚低吼著,正一步步逼近他和白貓。
杜安辰站在白貓身邊,喘著氣揮舞著木棒,嚇唬黑狼狗,“走開,快給我走開,不許欺負小白!”
結果那黑狼狗非但不怕他,反倒更大聲地嗚嗚吼著,朝他和白貓又逼近了兩步,呲牙便要朝白貓的脖子咬。
白貓“嗷”地一聲,叫聲都走調了,嚇得趕緊退了兩步。杜安辰也嚇壞了,猶豫著要不要真用棍子打它。
這時他聽見身后好像有人趕了過來,便高喊求救,“快來人哪!誰家的狼狗咬人啦!救命啊!”
那黑狼狗見又有人來,又見他突然大聲叫喊,倒是頓了頓,一時沒再進攻。
他抓住機會,抱起白貓,朝有人的地方狂奔。黑狼狗見他逃跑,頓時“汪”地一聲狂叫,便快速追趕過去。
那狗邁開四條腿,跑得飛快,一眨眼就追到了他們身后,他情急之下,一回手把棒子朝它丟了出去,那狗朝旁邊躲棒子,停了一下,又撒開四蹄追了上去。
地上雜七雜八地堆了些木料,杜安辰一邊瞄著黑狼狗,一邊快跑,不小心便被拌了一跤。
剛要爬起來再跑,卻見黑狼狗的血盆大口就在眼前,他嚇得渾身一顫,白貓在他懷里“喵”地一聲叫得好絕望。
杜安辰急忙掙扎后退,右手猛然摸到一根木板,便劈頭蓋臉地打過去。黑狼狗吃疼,朝后退了退,但馬上又呲著牙低吼著要沖過來。
他趕緊趁機爬起來,這是有幾個人已經沖過來了,也拿著棍子一起與狗對峙。
那狗雖見人多,卻仍兇相不減,一個勁兒要撲上來,也不咬別人,只盯住他和白貓不放。
杜安辰跑到哪里,它便追到哪里,后面十幾個人拿著棍子,在他前面攔著黑狗,掩護他撤退。
杜安辰衣衫不整,手臂也被刮破了,十分狼狽。最后,保安出動了,才制住了那頭惡犬。
保安跟他道歉,“這狗養好幾年了,一直挺老實的,從來不亂咬人,今天也不知怎么了,發了瘋似的。以后肯定用鏈子拴起來。”
臨走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仍在他懷里瑟瑟發抖的白貓,那意思分明是:是不是你這貓招惹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