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瑟冷清的墓園里,總給人一種悲涼的氣息。
春天剛來,墓園里的樹木都已經換上了新綠,那些墓碑前的草叢依然青翠,依然繁盛。地底下的人兒好像有了這些生機勃勃的植物的陪伴后,變的不再孤獨寂寞。
他們一群人站在“陶欣”的墓前,莊嚴肅立著。一個一個臉上和心上都寫滿了心事。這場“復仇”風波悄然的被揭開真相,這個帶著火焰的女孩——陶書婷,她的突然出現改變了二十幾年來所有的局面。陶欣的死亡背后是鮮為人知的秘密,他們誰也不知道,只有梁弘一個人默默帶著這個孤獨而又沉重的真相,落寞的活在這個世上。
梁弘望著陶欣的墓碑,淚水奪眶而出,悲痛的心情使他一下子蒼老了許多。如今,他終于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女兒,可他萬萬沒有想到,這個天生要強的女兒,竟然把自己當成了“殺人兇手”,他有愧于陶欣,帶著糾結的情緒,梁弘開了口:“書婷!我想,‘可芫’這個名字已經是過去式了!是爸爸對不起你,這么多來,讓你一個人在異國他鄉,帶著未知的仇恨生活著!我曾經派了很多人去法國找你,我自己也有親自去過。但是最終都是無果!你要相信,爸爸從來沒有忘記你!”
“你帶我來墓園,站在媽媽的墓前,就是為了懺悔嗎?”陶書婷失望的說,“我想不必了,懺悔不能為你贖罪!”
“不!”梁弘語氣堅定,“今天站在你母親的墳前,我要告訴你所有的事情!那些本應該不被提及,卻讓你誤會這么多年的事情!”
陶書婷悲哀的凝望著梁弘,“誤會!真的是誤會嗎?我親眼看見媽媽寫下的日記,那是令人失望的日記!里面寫滿了你的罪行!里面全是媽媽的痛苦!”
“你知道你媽媽以前是做什么的嗎?”梁弘語重心長的問。
陶書婷怔住了,“我知道,她是一名優秀的作家!這些阿姨和唐阿姨都和我說過!”
“正是因為這個所謂的‘作家’的稱號,我才無法告訴你母親真正的死亡真相!那是我心里的一道傷疤!我無時無刻不在悲痛著!”
“為什么?”陶書婷眼里閃著光芒,疑惑的問。
梁弘走近了幾步,離那塊墓碑更近了,他的眼神變的深邃,好像藏著無數的心事,終于,他緩緩的開口說道:“這件事情,沒有一個人知道!只有我和你媽媽在承受著!”
于是,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認真的聽著梁弘深沉的講話。
梁弘掏出一根煙,又拿出了打火機,然后,他吸了一口,從鼻子里,嘴巴里,吐出了一縷煙。陶書婷看的出了神,這個父親那么的遙遠,那么的蒼老。
“我和你媽媽在上大學的時候就認識了,那個時候你媽媽是校園里有名的人物。她不僅長得好看,而且還寫得一手的好文章。她的作品在各種報紙上都刊登過,所以,年紀輕輕的她,很快便出名了!我和所有年輕的男人一樣,對你媽媽是那么的癡迷。我追了你媽媽整整三個月,我和她一起熬夜看過星星,騎著自行車去看海,和她一起在圖書館里學習!我鼓勵著她寫作,陪伴著她寫作!終于,你媽媽在她生日那天,同意了我的請求,我們兩人陷入了愛情的甜蜜里。”
梁弘講完這些,又吸了一口煙,他眉頭緊皺著,微微的抬起了頭,仰望著天空,似乎在回憶過去。陶書婷竟有點心酸,她下意識的裹緊了外套,這艷陽天里,她是那么的寒冷,那么的無助。她低聲的問:“然后呢?”
“然后!畢業后,我繼承了我父親的事業,我擁有著同齡人羨慕不來的家庭條件,當然,我也具備了結婚的條件!我如愿以償的迎娶了陶欣!我對陶欣的愛,從來沒有減少過!反而越來越深厚!在外人眼里,我們是恩愛夫妻的模范。我們從來沒有吵過架!從來沒有!她依然堅持著寫作,漸漸的,她擁有了很多讀者,因為陶欣的文字,很多人受到了鼓舞!是啊!陶欣就是一個天使,她是上天派來拯救人們孤獨心靈的天使!也是我的天使!”
“你很愛媽媽?那你為什么要變心?你為什么要和趙媛在一起?”陶書婷淚水再次滑落臉頰,她的眼睛已經哭的通紅。
“我從來沒有變過心!我和陶欣的幸福生活,在你來臨之后,結束了!”梁弘低下了頭,擦拭著眼角的淚水,“她在生完你之后,就得了產后抑郁癥!”
話音剛落,所有人都呆住了。陶書婷更是無法相信的搖著頭,“產后抑郁癥?怎么可能?媽媽是那么樂觀的一個女孩!怎么可能得這種病?你在騙我,對嗎?”
“不!因為你媽媽不信任我,因為你媽媽聽信了外人的謠言!”梁弘聲音變的哽咽,“趙媛是我最好兄弟的妻子,可是他卻出了車禍,將趙媛和梁辰、梁筱孤獨的留在這個世界上!他臨終時,將他們三人托付給了我,要我好好對待他們,并且培養梁辰和梁筱成才!之后,我就開始幫助趙媛,我讓她在公司里上班,我把梁辰和梁筱接到了家里去住。那個時候,你媽媽已經生完了你,因為下人和親友們的胡言亂語,你媽媽本來就多疑的心,一下子就奔潰了!她開始將自己鎖在房間里,整日對著自己的文字發呆!她不愛寫作了,她停止寫作了!但是我沒有離開過她一步,我的心始終在她身上!直到有一天,你媽媽突然像失去了理智一樣發瘋,她變得狂躁,變得思想不清!我害怕極了,我帶她去醫院,她進了醫院才漸漸的有知覺。醫生告訴我們,陶欣受了很大的刺激,得了抑郁癥!”
“怎么會這樣?我不相信!”陶書婷一下子就跌到在地上,整張臉都是淚水,“可是媽媽又是怎么死的?你告訴我!”
“那個時期,你媽媽的很多讀者都在等待她的回歸。她收到了很多來自讀者的信,里面寫滿了各種的鼓勵。然而你媽媽的病情越來越嚴重,她不愿意接受殘酷的治療,她也不愿意面對那么多期待她回歸的粉絲!她已經破舊不堪,她沒有辦法再寫出文字,她每隔兩三天就失去了理智,在房間里撕心裂肺的大喊。于是有一天,她抓著我的手,苦苦的哀求我,不要將她的病情告訴別人!她要把最完美的樣子留在讀者和所有人的心里。她還求我娶趙媛為妻!我怎么可能答應!我給她吃藥,我開導她!我期望能夠讓她走出抑郁的陰霾!然而,她的病已經不再是僅僅的抑郁癥了!而是失心瘋!”
陶書婷哭著爬到梁弘的腳下,拉著他的褲子,抬著淚眼喊:“你為什么不努力去救她?她是你心愛的女人!她是我從未見過面的母親!如果你帶她去看病,如果你一直守候著她,媽媽就不會死!她就不會死……”
梁弘任由她在地上痛苦的嘶喊著,他悲痛的閉上了眼睛,繼續說:“無法寫作、失去理智、各種外來的謠言,這一切都像惡魔一樣,壓得陶欣喘不過氣來,壓得她終于做出了一個決定,就在那一天,我去公司處理緊急事情的時候,你媽媽把自己鎖在房間里,她服用了大量的安眠藥,她就那樣永遠的離去了!當我看見她的時候,是一副冰冷的尸體和正在嚎啕大哭的你!”
梁弘終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了,一時間,所有的淚水噴涌而出。原本蒼老的臉上,一下子就失去了血色。陶書婷艱難的站了起來,兩只手緊緊的拉著梁弘的衣服,苦苦哀求的喊著:“爸爸!你一直都愛著媽媽對嗎?你從來都沒有忘記她對嗎?你活在無盡的思念和痛苦里,是不是?”
梁弘一把將陶書婷抱住,泣不成聲,“我愛她!她是我這輩子最最重要的女人!你是我和她生命的延續,我也愛你!書婷!你不要再恨爸爸了!爸爸是殺人兇手!我沒能及時將你媽媽解救出來!我是殺人兇手!”
他們父女兩人緊緊的抱著一起痛哭著。
在場的所有人早已淚流滿面,一切事情的真相終于揭開!這場“風雨”的背后,誰也想不到是如此感人的愛情!趙媛緩慢的走近擁抱著的書婷和梁弘,流著眼淚,委屈的說道:“書婷!阿姨我從小就沒有好好關心過你!是阿姨的錯!其實你爸爸從來就沒有再娶我,我和他一直都是分房睡的。我和梁辰、梁筱實際上是你們家的救濟者!梁弘給我們一個家,讓我們可以生活,他花錢培養梁辰和梁筱,就是為了能夠讓我死去的丈夫,梁弘的兄弟,在地底下安息。梁辰和梁筱本來也不姓梁,他們姓袁!是你爸爸,將他們視為親生孩子來看待。你爸爸雖然嚴厲,但是他是一個稱職的好丈夫,好父親!”
陶書婷和梁弘分開,淚眼婆娑的注視著趙媛,感動的說:“謝謝你告訴我這么多!所有的一切原來都只是我的一場夢!我才是殺人兇手!”
說著,她不由自主的看向梁辰,梁辰早已面無表情,心灰意冷。他的眼里是空虛的,他的臉上兩道淚痕卻那么的清晰。兩人的眼光交織在一起,梁辰猛然驚醒,他帶著疲憊的身軀和破碎的心,轉身的離開了。
陶書婷像是發了瘋一樣,瘋狂的跑向梁辰,淚水在風中飄揚。
“梁辰!不要走!我求求你不要走!”陶書婷從背后緊緊的抱住了梁辰,情緒泛濫,淚水決堤。
梁辰無力的站住了,兩只手試圖想要扒開陶書婷的手,可是陶書婷此刻的力氣竟然是那么的大,他能感受到背后有一股熾熱的液體在將自己灼燒,他蒼白的說:“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你毀滅了我對愛情所有的幻想!你把我的可芫殺死了!你玩弄我的感情!現在帶著你的仇恨走吧!我們不要再見面了!”
“不!”陶書婷撕心裂肺的喊著,“我不能放你走!我愛你!我真的愛你!我不知道事情是這樣的!你說過,我是你最重要的人!你怎么可以說話不算數!我知道錯了!你原諒我好不好?”
梁辰終于將陶書婷掙脫開了,他的淚水再次滴下,心里像是被石頭重重的錘了一擊,他咆哮般的喊:“回不去了!我們越走越遠!我沒有辦法忘記你的謊言!你不要再哭了!你的眼淚全是欺騙,一次次的讓我陷入你的圈套里!我不想再看見你!永遠都不要!”
梁辰跑走了,只留下孤獨而又無助的陶書婷,在原地痛苦的哀嚎著!
梁筱和張淮云同時上前,扶著陶書婷,不讓她倒下。
梁弘再次深情的凝望著墓碑,趙媛在一旁陪伴著,唐阿姨膽怯的上前,站在兩人身后,充滿自責的說:“先生!趙太太!是我害的可芫小姐,我沒有搞清楚事情真相,就將一切莫須有的罪名都加在先生的頭上!我就算是死,也無法贖罪!”
梁弘小心翼翼的拿出了口袋里的一張照片,還有一條項鏈,然后又掏出了打火機,他淡淡的笑了,那是看透一切的微笑。“不打緊!這不怪你!本來就是我和陶欣之間的秘密!如今可芫回來了!所有的往事都會煙消云散!”
他打開了打火機,點燃了那張照片,照片在墓碑前燃燒著,發出耀眼的火光,將他的臉照的發光,臉上的淚痕依稀可見。他又把那條項鏈放在墓碑前。
突然,一直蝴蝶飄飄然的飛了過來,停在項鏈上,不住的親吻著項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