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S公司把ZX縣餐廚垃圾收運業務，承包出去的后果開始顯現。

　　七十元一噸的承包費，承包人的運行利潤不到百分之十，而且還得一切順順利利，不能有半點差錯。

　　五個承包人在小心老實地運作了幾個月后，紛紛開始往餐廚垃圾中灌水加雜，用提高噸位來增加承包收入。

　　看KS公司管理層沒啥反應。ZX縣城管環衛等職能部門也沒有出來阻止，承包方加水摻雜行為愈演愈烈。

　　起先是順手收些份量重的生活建筑垃圾，遇著有自來水龍頭的，往餐廚垃圾桶里放點水。

　　漸漸的，竟然收運車上隨帶水管和消防栓扳手，出去收運不把車罐裝滿了，決不回來。情形與前幾年，N市幾家收運公司所作所為如出一轍。

　　要使貓兒不偷腥，關鍵要讓貓兒見不著腥，把魚放在貓兒的嘴邊，哪有讓貓不吃的道理，何況還沒有人去監管。

　　晉升到KS公司運行中心副總的小裘，知道一切，但他管不了，也不想去管。

　　五個承包人，幾乎個個有來頭，其中一個姓賀的，不但是環衛處領導介紹，而且經常自詡有黑社會背景。有一次，收運車撞傷了行人，他派人去和受傷人談了談，除了保險公司賠的款，自己一分錢沒掏。

　　這種人小裘更不敢去碰，而且他也想不出什么好招，來對付承包人加水摻雜行為。

　　收運業務外包，是KS公司董事長決定的事，連原來分管項目運行的顏總都反對不了，又是羅仔曉在負責具體操作，小裘樂得退避三舍，對承包方弄虛作假所為不聞不問，視而不見。

　　再說，收運量的提高，KS公司的收入也隨之提高，要不要去阻止，還真是件不好說的事。

　　就這樣，有兩年多時間，ZX縣餐廚垃圾收運項目，在收運區域范圍沒有改變，垃圾產出單位沒有什么增加的前提下，餐廚垃圾的收運量提高了百分之四十，日餐廚垃圾收運量直逼三百噸。

　　日處理能力設計在二百噸，KS公司建在ZX縣的餐廚垃圾處理廠，首先吃不消了。污水處理超負荷嚴重，處理的污水達不到排放標準。運往垃圾焚燒廠的殘渣，因建筑垃圾等雜物太多，屢屢被拒。

　　ZX縣財政部門發現餐廚垃圾處置補貼年度結算超標，新年預算又漲，要求城管部門說明情況。

　　紙總歸是包不住火，對于ZX縣餐廚垃圾收運亂象的整治，早晚得被搬上臺面。

　　ZX縣城管環衛部門領導的指令，倒也是簡單明了，要求KS公司把餐廚垃圾收運量直接減少百分之二十，否則超出的噸位收了也沒有補貼，因為他們報給縣財政的預算，減少了百分之二十。

　　主管領導的意思已明確，羅仔曉作為甲方KS公司代表，與乙方承包人進行了談判。

　　“賀總，你們這樣加水，也太過分了吧。”羅仔曉先找了姓賀的，小裘告訴他，姓賀的不但承包的業務最大，而且其他幾個承包人都學他的樣。

　　“我們不這樣弄，喝西北風去啊，政府補貼大頭都你們拿去了。”賀總氣勢洶洶，一副早有準備的樣子。

　　“不是給你們七十元一噸嗎。”在賀總囂張的氣勢面前，羅仔曉失卻了甲方應有的氣場。

　　“七十元夠什么用，不加水，弄得再好也賺不到錢。”

　　“那當時簽承包合同時怎么不提出來，合同又沒同意讓你們可以加水弄虛充量。”

　　“當時算算還以為有些錢賺，實際做起來各色各樣費用都出來了，七十元根本就不夠。”

　　“那是你沒有管理操作好吧，我們公司自己收運時，每噸成本六十元都不到，給你承包還切出十元毛利呢。”

　　“那你們收回去自己做吧，只要把我們投入的車輛等器具，原價收購，給工人們發些遣散費就行。”賀總把話說得很絕。

　　“今天我們是來商量怎么應付上面的檢查，不是來結帳了斷生意的。”

　　“說起檢查，你叫那個那個，噢，對了，叫向權的，不要再到處追著我們收運車拍照，趕緊滾回總公司去，不然，我叫人用車撞死他。”賀總惡狠狠地說完，掏出香煙扔給羅仔曉一根，然后自顧自點燃香煙，津津有味的抽了起來。

　　羅仔曉不抽煙的，他把香煙拿起來在手指間轉動著，今天他遇到了比他還狠的茬子。

　　“賀總，要不水少加點，只加現在的一半，向權我可以馬上讓他回去。”

　　為了準備與ZX縣承包方談判，羅仔曉讓向權提前一個禮拜到了ZX縣，命令向權搜集承包方往餐廚垃圾摻雜加水的證據，可以作為談話時的籌碼。

　　向權做事歷來踏實勤奮，他打聽到賀姓的承包人，加水行為最烈，又是個帶頭人，所以把時間幾乎都花在盯姓賀的五輛收運車上。

　　“好啊，收運量可以減些下來，叫你們那個董事長，給我們加點錢啊。”

　　其實，羅仔曉這次任務不是一般的簡單。

　　把餐廚垃圾收運量壓減百分之二十，無論如何也不能作為此次談話的目的，暫時的妥協，猶如飲鴆止渴，人對錢財的貪婪，定會愈陷愈深，如果不從根源上加以徹底阻止，那么，今后運來餐廚垃圾處理廠的，會變成一車車石頭、一桶桶的清水。

　　亡羊補牢，為時不晚。

　　既然選擇了收運外包模式，KS公司就得做好承包外發的管理工作；既然當初外包制度設計和管理沒能及時跟進，對于出現的問題就要及時進行處理，否則越拖越爛；既然出手處理問題，就得堅決果斷徹底治根，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羅仔曉在姓賀的承包頭面前，算是徹底敗下陣來了，此次談話的結果只有兩個，一個他能向董事長匯報，公司花費大錢可以勸退承包人，另一個就是把向權叫回了總部，萬一那姓賀的真來橫的，叫人用車撞了向權，出條人命，事情就更加復雜了。

　　一步錯，步步錯。

　　KS公司實在是不該邁出餐廚垃圾收運外包這一步，因為項目招標文件中明確規定運營不準外包，所以不顧怎樣形式的承包，都見不得陽光，責任主體依然是KS公司，出了事官司都沒有地方去打。

　　不顧是承包，還是自己運行，要收運工人不往餐廚垃圾中加水摻雜，只能從管理機制上著手，不以噸位與薪酬掛鉤，以服務質量、工作表現為主要考核指標，但業務外包出送了KS公司的管理權力。

　　現在事態嚴重，就得當機立斷，該停就停，花錢收回承包權，不失是個可取的辦法。

　　“阿哥，我看還是收收回來算了啦，這樣下去遲早要出事情的，到時間都得我們來承擔責任，還有處置廠設備損壞也太厲害了，不銹鋼絞龍一修就是十多萬塊，污水處理車間都要爆炸了。”負責處理設備制造與維護的KS公司總經理受害最切。

　　“如此看來，我們這次搞承包是引狼入室了。”KS公司董事長苦笑自嘲。

　　“這兩年多時間，ZX縣項目是怎么在管理的。”總經理表情冷竣地問道。

　　顏龍離開后，KS公司成立了運行管理中心，負責公司在經營的項目管理，羅仔曉任中心主任，并把小裘召到身邊為副主任。總經理的語氣中明顯帶著對羅仔曉的責備。

　　“是啊，仔曉，看來你們提拔的那個人不行，控制不住局面。”董事長應聲說道。

　　小裘調到運行管理中心后，提拔了他的一位小兄弟負責ZX縣項目的具體事務管理。

　　“是有問題，這次我去看到處理廠的環境衛生也很差，廠區里臭味很重。”精明的羅仔曉用部下對處置廠管理的不足，避開了自己著手辦理的承包失誤，倒也符合董事長還不想全盤否定承包的心態。

　　“叫小裘回去管吧。”總經理說道。

　　“估計沒花頭的，他管得好早就管好了。”董事長搖頭否定。

　　于是，KS公司三個老板討論研究的話題，轉向派誰去ZX縣，扭轉這個糟糕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