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顥是個很有眼見力的人,常年居住在臨安府,也不多去參合宮中事物,因此在朝野中可謂是聲名在外的賢子、賢臣。
他在臨安府的名聲也是相當不錯的,多年來,趙顥不僅將一個小小的臨安城打理的井井有條,甚至糧倉滿盈,財庫堆積如上。
每年有天災人禍時他主動提供的賑災物資也是其余兄弟難以比及的,為他拼下了不少好人緣。
他博得了好名聲,但始終無法撼動千百年來不變的天理。
不管他這個二王子有多優秀,皇上將他的優秀也只是埋藏在心底里,對他的愛意也僅僅是讓他在外野安安穩穩的過一輩子。
說句不好聽的,就連如今的圣上,也對他有幾分忌憚,擔心他功高蓋主。
先皇的兒子僅有四個,四個足以讓趙顥感到命運不公,先皇又是個仁孝之人,相較于趙顥與任何人都克制的舉止客套的禮節,英宗更喜愛趙頊這樣盡孝之人。
不過也許是冥冥中自有天意,英宗英年早逝,皇帝的駕崩新帝接位,自然而然大王子趙頊繼位登基,號神宗。
從此新迎接新的朝代,各宮王子還沒來得及施展拳腳,就改朝換代,實在是令人措手不及。
明眼人都看在眼里,那時的風雨已過去,趙顥的風光也不再。
他如今不過是個手無兵權的廢人,匍匐在天子腳下的親王絲毫不敢出任何差錯。他能保護自己最好的做法就是遠離京城,常年居住在自己的封地里。
這意味著,趙顥的人生也就如此了,前半生做個在宮里拘謹生活的二王子,隨時盼望自己的兄長能出點什么差錯,后半生做個侄子忌憚的親王。
如果是以前,即使他沒有野心,親王也肯定是權貴的象征,但如今戰事紛擾,無法掌握權力的親王也不見得和普通士大夫有什么太大的區別,甚至還不如一個丞相。
至少丞相可以掌管朝中大小事務,可以左右文武百官,甚至還能進諫圣上。
但一個什么也沒有的王子又能做什么,也不過是逗逗鳥,溜溜彎,順便繁殖一下后代,以后壯大自己著這一王室分支,再無多大作用。
或者他的兒子輩像自己爺爺那般,由于皇帝絕后而成為繼任的王,心底里也就只能期盼神宗絕后。
然而十二費勁千幸萬苦來到的地方,就是這么個狀況的親王府邸,也許里頭暗藏玄機。
親王府的守衛相比丞相府倒要高了不知道多少級,平常人很難逾越那道血脈的高墻。
因此岳藍丘也不打算闖進去,誰知道里頭是個什么情況。
為此入夜后,岳藍丘通宵達旦在王府外邊盯梢,想看看都是些什么人進出王府,同時丈量府內守衛水平如何。
白天府門外安安靜靜,也沒有什么特殊的人進入,無非也就是些皇親國戚之間的往來。
他見正門沒什么可繼續蹲守的,又轉移到后門去把手。白日的后門多是下人進進出出,但入夜后,就變得熱鬧起來。
夜晚時,許多著裝刻意掩飾自己的人從后門進入王府內,他們低調的幾乎不做聲,門開后與守門的家丁竊竊私語后迅速進入。
如此這般大約進去了二十來人,從身形上看,多數是中年男性,極少數的少年和女人也是跟隨這些男人進去。
想必這些藏頭露尾的人,極度不想讓外人知道他們與親王府的往來,也不想他人知曉他們的身份。
越是害怕泄漏身份,岳藍丘越想知道他們是何人,于是他蹲守到深夜時,直到這群人再次從親王府的后門出來,他才挑選兩個看上去是父子的人追蹤。
兩人七拐八拐,走到個暗巷處,那里停了兩精致的馬車,隨從也并不多,除去車夫還有兩個騎馬的青壯年。
他們上了馬車后匆忙離去,岳藍丘則躍上屋頂一路追蹤。
果然這二人身份也并不簡單,他們所住的地方乃是商賈會所,是親王封地除去親王外,當地掌控經濟的幾個商賈所組成的商會。
全國的商賈巨富們隨便投入的一點小錢,反倒建起了這里最有氣派、能稱得上封地標志的建筑。
商會除了平日里為這幾人商討經濟走勢與對策只用,由于其美輪美奐的外觀和體貼的服務,平時也用作接待來封地閑游的皇親國戚所用。
不過因為這地方只是商賈所建,即便他們也有請護衛來保護自己這種觀念,但按照當朝律令,他們并不能請等級偏上乘的武人,一般的勇夫是最高極限了。
那些來下榻的貴胄自己會有專門的頂級隨從,也用不著他們擔心。
潛入此處可比潛入王府要簡單上許多。
可見這二人也必然不是一般等閑之輩,岳藍丘自然也不會貿然出手言行逼迫之類。他選擇繼續觀察他們,看看能不能知曉二人身份。
二人進入商會后,岳藍丘輕而易舉避開了商會的普通護衛,而此人所攜帶侍從并不多,也是輕車簡出,正合他心意。
他上了屋頂后,約莫估算到樓上視野較好的房間頂上,揭開一片瓦片查看里頭情況,果如他所想當真看見這對父子正信步進來。
沒有外人他們倒是狀態松懈許多,中年男子脫下罩袍,里頭是張長相普通但看起來精明的臉。
那少年見父親褪去罩袍,也將自己的罩袍一把扯下,隨手一扔扔在了凳子上。
少年和李飛雪年紀相仿,但神態舉止卻稍顯老成,有少年熟相。
他們說話的聲音也變得正常普通,岳藍丘聽的還算清楚,也不大費力氣。
原來他們與張丞相一樣為圣教教徒,中年男子是朝中一名二品大臣,隸屬于張丞相一派,其地位不言而喻。
皇上早就下令禁止除太子以外的宗室結黨營私,如果說圣教拉攏了丞相一派,又聚集在王府內,僅僅只是發展邪教可就說不過去了。
若是被當朝圣上知道,可是滿門抄斬之罪,也不知道圣教究竟有什么通天本領,盡然能染指這等復雜的事情。
岳藍丘心知事情已經超乎他所料,萬一搞不好,也許會讓本就動蕩不安的國度徹底分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