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商洛回到房間后,并沒有爬上了床,躺回剛剛溫暖的位置,而是往床的另一邊走去,原來地下鋪著一床被褥。他悄無聲息地坐下,似乎在看著床上的人欲言又止,而床上的人一直背對著他,后背前后均勻地呼吸起伏著,但韓商洛知道那個人并沒有睡著。
過了很久,韓商洛打破了這沉默。
“你滿意了?”
躺在床上的人依舊沒有轉身,也沒有回應,仍然均勻地呼吸著。
“我知道你沒有睡,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太累了,我不想再這樣隱瞞下去,我只想好好守護著我的安琪,究竟他們有什么對不起你的地方,先是許杰,再是何歌,你還不能收手。”
依舊沒有得到回應。
“不要以為你不說話我就不知道,何歌掉下水是你做的。”
戚純純依舊沒有回答,黑夜中的她,看著床頭柜上的小瓶子。漸漸地,身后的人似乎躺了下去,枕頭被子之間發出了輕微的摩擦聲。
而誰也沒再說話。
戚純純閉上眼就想起了噴水池那一幕。
何歌從她房間離開后,她馬上就尾隨著何歌去到了后花園,因為她在房間想了想覺得為求安全,得讓何歌趕緊離開,并保守好這個秘密,而只有死人能夠永遠保守好秘密。她路過小賣店買好了啤酒,并且帶了一瓶自己一直在服用的安眠藥。
只見何歌一直在后花園漫無目的地走著,終于在噴水池邊坐了下來。她馬上上前去,假裝著自己也在散心并且偶遇,何歌果然離遠就看到了她,四目相視之下,她走了過去。
“你怎樣了,看著很痛苦的樣子,該痛苦的人不應該是我嗎?妄想著癩蛤蟆吃天鵝肉。”
“其實你對我的好,我知道的,我只是太懦弱了,受不了別人的流言蜚語。”
兩個人拉開了啤酒罐的拉環,輕輕碰了碰罐,便默默地一口接著一口喝起來。
“什么意思,什么流言蜚語。”
“我實在說不出口……咳咳”
幾口冰涼的啤酒下肚,戚純純差點被嗆到,她的臉微微開始發紅。這是她第一次喝酒,她從來沒想到,父親每天最愛喝的東西,會是這么難喝。
“是韓商洛逼你?”
“不是的,其實是我自己……”
“你?”
“我實在搞不懂,喜歡一個人究竟是怎樣的感覺,我不想像我的母親那樣沖動……”
“你的母親?”
“啊,這個不重要,可能是我不敢相信愛情吧。”
苦澀的液體順著喉嚨,流進了胃里,火燒燒的熱。但心里,好像還是冷冰冰的寒。父親和母親的形象似乎又出現在她的面前,一個愛喝酒的貨車司機,一個愛操勞的家政人員,他們終日的勞碌導致了自己自由散漫地成長。幸好書本里教會了她什么是愛,什么是溫暖,什么是責任,現在的她才站在這里。
她的手像不聽使喚一樣,繼續拿起了啤酒罐,灌了一口酒。她好像漸漸地忘記了此行的目的,她好像明白了父親經常說的“酒精會讓人忘卻煩惱”。但是啊,書本里好像沒有教會她如何處理棘手的感情,畢竟她的母親也沒有做到。
戚純純深呼吸了一口,眼眶里似乎還閃爍著淚花。她可能也沒有意識到,自己在逐漸向何歌敞開了心扉。
“其實是我不夠好,比不上韓商洛吧。”
真的是這樣嗎?戚純純心里想,她也不知道。她的確羨慕黎安琪和韓商洛,畢竟郎才女貌,有錢有權,無憂無慮。
“我不知道,害怕吧。辛辛苦苦的經營,最終還是自己一個人。”
“你知道的,我可以等你。”
“等,等多久……”
戚純純苦笑著,母親等了一輩子,也沒有等到她所希望的。她接著說道:“其實,我有很多次想過接受你的……”
何歌的眼睛似乎亮了起來,隨后又被戚純純的話語澆滅了:“可惜,我沒有勇氣走出那一步,各種無形的壓力。可能就像安琪所說的,我是吃人家嘴軟拿人家手短,不是真的喜歡你。我真的很煩惱,每晚都要靠吃安眠藥,不然完全睡不著……”
戚純純拿出了那瓶藥丸,遞到了何歌的手上。何歌看了一下手上的藥瓶標簽,搖了搖,很輕,里面似乎剩下沒有多少顆。
“所以車禍之后,你就用黎安琪的名義去躲避我?讓你一直這么痛苦,全皆因為我?
戚純純搖著頭,頭開始脹痛起來,額頭上的青筋連動著太陽穴,好像隨時都要跳出來一樣。她沒有說話,眼眶里的淚水終于包裹不住,豆大的淚珠就這樣順著火熱的臉,滴在了何歌的手上。
“所以都是我讓你這么痛苦,我明明這么喜歡你,卻沒能讓你快樂。”
何歌緊握著藥瓶,痛苦地低下了頭。
“所以其實你剛剛讀了那張日記紙條,不是安琪的,其實是我的。”
何歌回想起那段話:安琪,等下我們姊妹四人就要去吃最后一頓鰻魚飯了,而可能永遠也沒有下一次了吧。你曾經說過,遇到我們是你的幸運,我又何嘗不是呢,只可惜天下無不散之宴席,有些事情該要做了斷了,希望你能理解我。
“那時候你已經想好……了斷?為什么要這么傻,都是我不好,為什么一直在逼你。”
“我那天在過馬路的時候就在想,該怎么向我的好姊妹說出我的心聲,還沒想好怎么離開,車就這樣撞上來了,那一刻我在想,可能這就是天意吧。只是沒想到最后卻是我醒過來了,有時候我真希望醒的人不是我。”
戚純純一滴滴的淚珠滴落在何歌的手背上,淚水順著手背流到了藥瓶的標簽上,標簽上的幾個字漸漸模糊掉。
何歌雙手抱緊了頭,喃喃自語道,“是我的錯,是我害了你,還害了他們。”
“害了他們?”
戚純純的理智突然被何歌的這句話喚醒了,她雙眼通紅地盯著何歌。
“是,是我的錯。那一天,我對韓商洛的車做了手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