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嘉然問完這句話，便緩緩走進了病房。

　　原本還很平靜，只是泛著淡淡的憂傷的病房之內，氣氛瞬間凝固至冰點。

　　齊嘉然目不斜視地繞過了舒言，臉上自動蒙上了一層寒霜。他緩緩走到病床的那一頭，沉默了一陣，才道：“你父親這一個月的住院費我已經順便和爺爺的一起付過了。”

　　“啊？哦，謝謝，那我下次有機會還給你。”舒言聽著他的話，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繼續望著父親還留著傷痕的臉龐，摸了摸眼角的一絲淚痕，輕輕道。

　　齊嘉然沒有說話，也不知聽沒聽到。

　　舒言不敢去看齊嘉然，可就算不看，她也能感受到他此時此刻臉上的漠然。或許自己本該不在這里。她一般都是上午來看父親的，只是今天上午，他們去民政局，她只好下午來。這可能打斷了他的計劃。到這里，舒言忽然轉念一想，他怎么可能把自己的行程知道得這么清楚，他向來不會關心，今天不巧罷了。

　　正當舒言胡思亂想的時候，她聽到了齊嘉然的腳步聲，急促而不愿停留地往外走去。舒言下意識地微微側頭，想像普通的熟人一樣向他告別，可是，這種習慣又被她生生克制住了，她捕捉到他離開時眼底的那一抹神情，像是煩躁，像是……自責。和自己說了一句話，竟然讓他感到自責，舒言有些自嘲地想。

　　齊嘉然從病房走出，護士迎上來又和他說了幾句話，他們站在外面，又仿佛刻意壓低了聲音，舒言集中注意力依然聽不清楚，只聽到齊嘉然隱約中說了一句：“我晚上再來。”便離開了。

　　他晚上還要來啊。舒言想。

　　這六年，她已經習慣關心他的所有一切，方才也習慣地去聽他和護士的談話，這一切仿佛就是本能，舒言連自己也不知道是為什么。綰綰說，齊嘉然不愛自己，也不值得自己去愛，可是，她還是不可控制得愛他，這是為什么？

　　舒言想用個什么別的東西，來讓自己從這樣無限循環的思想漩渦中先暫時掙脫出來，便從包里拿出了一本明天要面試的公司的資料來看。

　　照理來說，初期學習心理學的時候，舒言是打算以后如果能留校當個教授，或是到一家心理咨詢所工作，可是現在，爸爸的突然車禍讓這些計劃全部打亂了。她不繼續考研考博，教授肯定是沒法當。她大學畢業，一開始到心理咨詢所工作，只能從助理做起，工資并不可觀，根本不可能承擔爸爸昂貴的住院費用，所以，她決定去面試一些外企的人力資源工作，那里也是心理學專業可以就業的地方。她可以借讀大四的半年多和寒假的時間過了實習期，畢業后轉正，工資應該比做心理咨詢師要可觀一些。

　　舒言這么想著，便翻看起來。對方是一家德國公司，有著強大的人力資源部門，對語言方面的要求很高，她不是外語系，所以只能靠著一個月的突擊補。雖然現在她仍對自己語言過不過得了關沒有把握，但日常的一些用語她差不多掌握了，應付過面試不知可不可以。

　　舒言就這樣在父親的病房里呆了一陣，直到天色漸漸昏暗下來，她收到林綰的消息，問她要不要回學校吃晚飯。

　　A大的飯菜一向物美價廉，這讓外校的學生都眼紅的不得了，舒言想了想，反正晚上也沒別的事情，回學校之后，剛好去圖書館準備準備明天的面試。這么想著，便給林綰回了一句：“好。那我們五點半學生食堂見。”

　　舒言來到學校，和林綰一起吃過晚飯，又來到圖書館，正想拿出面試的資料來看，卻忽然發現書包里空空蕩蕩。她心跳漏了一拍，連忙低下頭翻找起來。找了半天，舒言總算是放棄了，從書包里抬起頭來。林綰放下手中的書問：“阿言，你是在找什么東西嗎？”

　　“嗯，我好像把明天要面試的資料放在醫院里了。”

　　“這樣啊，那你難不成還得回去拿？”林綰問。

　　舒言也很無奈地點點頭，那些資料是她最近幾天才拿到的，還沒完全看完，更何況這次面試，她也很重視，一是這是她的第一次面試，二是她也非常喜歡這個公司，至于第三，她需要進入這個公司。

　　“綰綰，我回去拿一下，你不用等我了。”說完，舒言拎起包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