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義世界,東土鬼哭山。
子時。
像個蘿卜一樣破土而出的趙括,看著面前的陌生環境。并沒有想象中的豺狼虎豹。只是一片普通的沼澤地,沼澤地上生著許許多多巨大的銀杉樹??雌饋磉@片地方并沒有人來過的痕跡。
趙括覺得這個地方還不錯,最起碼短時間內,沒有人會來打擾自己。他可以慢慢琢磨怎么來猥瑣發育。
但在仔細考慮之前,他決定還是要先把用命買的四個小鬼放出來。
那么先放哪一個呢?據黑無常介紹,把珠子捏碎,就能放出白骨小鬼。并且趙括完全不用擔心,小鬼放出來無法控制。因為以這四個鬼的實力,趙括完全可以做到可以一挑四。
但即使是這樣,趙括也沒有一口氣把四個小鬼都放出來。而是拿出了聽名字就最好欺負的“膽小鬼”。啪的一聲,捏爆了珠子。
只見原本被封存在珠子中的黑氣不斷四溢,直至膨脹成一人高的一個氣團。天色也黑,趙括看不清里面,便想著還是站遠一些,以防有什么意外。但不等他行動,卻聽到黑霧中間一聲尖叫,一副白色的骷髏骨架從黑霧中跑了出來,那骨架看到面前的趙括,就像是看到了老虎,腳底一個急剎便跑到了相反的方向。
趙括大急,要讓他跑了還了得?四個十天陽壽,這一個就是兩天半的陽壽?。∠氲竭@里,趙括便連忙追了上去。
因為在沼澤地,趙括難免行動不便,但那白骨卻極輕,在沼澤地上根本不受影響。所以二者之間的距離越拉越大。
趙括跑的氣喘吁吁也不免無奈,這也太膽小了吧?
即使趙括上一世輕功不錯,但也跑不過這個白骨架子。但很明顯是追不上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膽小鬼漸行漸遠。
“唉,這叫什么事……”趙括簡直是欲哭無淚。
白白折壽兩天半!
正當趙括在這哀怨的時候,卻聽到遠遠的傳來一聲驚雷,震耳欲聾。
趙括抬頭,恰好看到了那道撕裂天空的雷電,天地都為之一暗。
緊接著,又是一聲尖叫。他伸目望去,卻看到本來已經跑遠的膽小鬼,又狼狽至極的跑了回來,但那小鬼只顧著低頭奔跑,好像并沒有看到趙括。
趙括連忙藏到一顆銀杉樹后,守株待“鬼”。
只見那膽小鬼飛也似的跑過了趙括身邊。
趙括伸手攔腰,拉起白骨手臂,一個背摔,便把這膽小鬼摔到了地上,制伏了它。
做完這一套,趙括覺得還不夠保險,便騎在膽小鬼的身上,反制了它的雙手,讓他動彈不得。
“啊!!!”
一聲收到驚嚇的尖叫,從趙括身下的白骨傳了出來。
趙括感覺自己的耳朵都要出血了,耳膜生疼。
但即使如此,他也沒有放開膽小鬼的打算。
一撒手就沒了,兩天半陽壽白花了,誰敢放開?
那一聲長長的尖叫依然在繼續,趙括都有些好奇,白骨架子是怎么喊出聲音來的?還能喊的這么大?
趙括終于忍不住了,罵道
“你再吼,我就把你拆了燉骨頭湯喝!”
那白骨的聲音戛然而止,但是又開始不停的顫抖起來。
還是自己腦子笨了,早沒想到,想要制服膽小鬼,嚇唬他不就行了?
趙括突然好奇的問道:“你剛剛不是跑了么,為什么又跑回來了?”
膽小鬼只是顫抖,不說話。
“以前只啃過豬羊骨頭,不知道這鬼骨頭……”趙括直白地威脅道。
“前面……前面有……”膽小鬼怯生生的說道。聲音聽起來像個十幾歲的小男孩一樣。
趙括一聽這話馬上警惕了起來:“說得詳細點?!?p> “雷,有雷……”
趙括有些放心了,罵道:“打雷都怕,還敢亂跑?”
只見被控制住的膽小鬼依舊顫抖不停:“道士……這是道士放的雷,他們捉鬼來了……快跑……”
趙括聽著膽小鬼的話,遲疑著問道:“剛剛那道天雷是人放的?”
膽小鬼點點頭,面如死灰,本來就是一副白骨架子的他,頭顱居然嚇得更白了些:“求你放開我,一起跑吧,那倆道士在斗法,等他們決出勝負,就跑不了了!”
趙括依舊有些猶豫,委實是上一輩子的他是真沒見過,這些神仙斗法,但一趟地府之行,又讓他不得不承認神仙的存在。
但話說回來,這里畢竟是人間???放天雷下凡?竟然有這等存在?
正當趙括腦子里糾結之時,遠遠的天邊已經有震撼至極的兩道異象,映入了他的眼睛。
那是兩道截然不同的光芒,正在緩緩飄來。
光芒不耀眼,但也十分明亮,一藍一紫。
紫色是一道光柱,由平地而起,上達云霄,約有二人合抱粗細,氣象不凡。
而一旁的藍色則是一個光球,大約直徑五丈余,光球邊緣極不穩定,有許多尖銳的針形光芒伸縮,不時地還發出鞭炮似的噼啪聲響,仿佛隨時要爆炸一樣。
而隱隱約約,能看到藍紫光芒之中,離地十幾丈高的地方,有兩個人影在隔空對峙。
趙括提著膽小鬼,盯著光柱緩步后撤,用上一世的軍伍里的藏匿之法,隱去氣息,遁身于一株大樹之后。
只聽紫色光柱之中,有黃鐘大呂一般的威嚴聲音傳出:“李掌門,貧道在此守了三年,就為護著這株珈藍寶樹成熟。你此番無禮爭奪,貧道看在你師承之上,不與你計較。但你若再不知好歹,貧道可要斬你性命了!”
另一道藍色光柱中,也傳出了一個更為年輕的聲音:“西門隱士,晚輩自知無理。但此物,于晚輩有莫大淵源,故不得不爭。今日若僥幸爭得寶樹,他日必三倍償還。若本事不濟,今日死在前輩手上,也毫無怨言?!?p> 紫色光柱中冷笑一聲:“好一個毫無怨言,無恥之舉居然說的如此冠冕堂皇,貧道就滿足你這個愿望!”
只見紫色光柱猛然飛出一道耀眼的金色符箓,直指那道藍色光柱。只見隨著符箓的靠近,天上烏云滾滾下壓,如同劊子手的大刀,降臨在藍色光團頭頂。
轟轟轟!連著三道天雷劈入藍色光團,每一道都不比趙括之前所見的聲勢小。
藍色光團在如此巨大的沖擊下,不斷萎靡,沒撐一會,便消散了。
露出了中間一身焦黑的青年男子。
那男子也不能臨空而立,像是已經昏死,只能墜落下來。
只是好巧不巧的,那人落地以后,一通似乎不由自主的翻滾,滾到了趙括藏身的樹旁。
隱匿身形的趙括,此時已經不再控制著膽小鬼了。
因為膽小鬼好像突然頓悟,趙括并不會殺自己,反而是在這場神仙打架中,唯一能保護自己的人。
于是,都不用趙括控制,他便緊緊地抱在了趙括的大腿上,瑟瑟發抖。
天上那道紫色光柱又傳出了聲音:“李掌門,莫要裝了,既然已經能和貧道一樣,引月光入體,豈是三道天雷就能劈死的?”
但那李姓居士依然一動不動,像是真的昏死了過去。
距離李居士只有一尺多遠的趙括,此時壓力山大。
雖然紫色光柱距離自己依然很遠,,但絕對不排除,二人已經被發現的可能。
不會這么背吧?剛轉生一個多時辰就要死了?趙括悲催的心想道。
畢竟看這二人神仙打架的架勢,用腳指頭想都知道,跑是沒戲了。
現在只能祈禱沒被發現,但若是被發現了,趙括也不會認命。
他摸了摸封印在心口的生死簿,并作防御姿態。緊緊地盯著場上的情況,準備稍有不對,便盡可能的進行反擊。
就像是上輩子的最后一戰,趙軍在只有七日糧草供給的情況下,趙括帶領部隊,硬是在包圍圈中,堅持了四十六天。
最終,趙括下令突圍。
拼死一搏的他,帶著自己的部下,或是死在了沖鋒道路上,或是死在了突圍后的萬人坑里。
雖然沖鋒失敗,讓他萬分悔恨自己一將無能,累死三軍。
但趙括依舊覺得,當初那個沖鋒的命令,是他一敗涂地的領導生涯之中,為數不多的正確決定。
畢竟在那樣的態勢下,突圍,是唯一的活命機會,雖然只是一線生機,但相比原地等死來說,也是值得為之賭上性命的大好機會!
但就在這時,那道紫色光柱中,傳來一句。
這句話讓趙括跳起來罵人的心思都有了。
“李修圓,難道你裝死,是為了讓一旁的娃兒和那穢物替你擋災?你難道不知貧道的雷法,一是準頭足,二來,也不怕枉死無辜?!?p> 趙括一聽這話,略做思考。便直接干脆的拖著膽小鬼,從樹后站了出來。
“拜見前輩。”趙括向這道紫色光柱恭敬行禮,也不敢稱呼剛剛聽到的“西門”二字。怕讓天上那人以為自己故意偷聽。
趙括很明白,這位西門前輩剛剛的話,雖然聽起來有些不近人情,但這話說出來,反而是不想連累自己。
果不其然,被西門道士戳穿想法的李修圓也不再偽裝,本來死尸一樣的他猛地翻身而起,對著趙括嬉笑道:“小伙子挺機靈?!?p> 說罷,他看了趙括一眼。便再度凌空,站在了紫色光柱的對面。身上藍色閃電般的氣勢,也再度膨脹開來。
“西門揚,你對這種豢養小鬼的陰人都能容忍,為何不能在這株寶樹身上,大度一回?”那李修圓一邊說話,身上的氣勢也一邊傾瀉而出,劈啪作響的藍色光球,再度將他包圍,隱約有能和紫色光柱分庭抗禮之勢。
與之對峙的西門揚說道:“不以出身論正邪,只以因果辯是非。那孩子養鬼不假,但觀其氣息,頗為清白。而你李修圓雖是正派子弟,卻覬覦他人之寶。孰是孰非,一目了然。”
“我又不是豪奪,說來日賠你三倍,便定是三倍。李修圓這三個字,連這點信用都不值?”
西門揚還是拒絕道:“多說無益,你先出招吧。來日見了你師父,此事我也能有個交代。”
二人之戰,一觸即發。
趙括知道,若是不等這二人打起來之前離開,一會定然會被殃及池魚,想到這里,趙括直接說道:“晚輩今日無意打擾二位,可否給個活路?若是可以,晚輩一定馬上離開,絕不將今日之事向外吐露半句?!毖哉Z間誠懇恭敬。
“可以?!薄安恍?!”
截然相反的回答,從空中傳來。
“李掌門本事不小,可心性真比我這修道之人還要薄涼。”空中回答“可以”的那位西門揚,出言諷刺道。
而那回答“不行”的李掌門說道:“寶樹事關重大,不得不小心。只能算這小子命運不濟了。”李修圓的聲音并未有任何波動,仿佛在敘述理所當然之事。
“不跑,我給你個痛快的。若是敢動一下,就讓你生不如死?!笨吹节w括腳上的動作,空中的李修圓說道。
趙括感受得到李修圓的濃濃殺氣,仿佛認命一般,不再預謀逃跑。只是苦了一旁抱著趙括大腿的膽小鬼,連骨髓里都透著害怕和絕望的味道。
“那位道士前輩,晚輩名叫趙括,今日可否出手相助,若能活命,必有厚報?!?p> 趙括看向了最后的希望,那位名叫西門楊的道士。
只見紫色光柱中的西門楊雖有不忍,但也微微搖頭,真誠說道:“貧道愿放你一條生路,只是出于些許惻隱之心。但貧道與他所爭之寶委實太過重要,若要分心救你,只怕有心無力,抱歉了,小友?!?p> 趙括點點頭,依舊向老道士誠心致謝:“沒什么抱歉的,生死有命。晚輩還要感謝前輩先前的仗義執言?!?p> 西門揚微微擺手,沒有說話。
而一旁的李修圓也樂得見二人你來我往,惺惺作態。畢竟挨了西門揚四道天雷,雖然未曾重傷,但也需要調息恢復。
只是,那趙括的談話對象,突然卻變成了自己:“請問李前輩姓名是哪幾個字?晚輩之前竟然未曾聽過大名?”
這李修圓畢竟不是個老成持重之人,出言笑道:“哦?想要問個根底,日后報復?虧你還有這個心。我就滿足你這遺言,聽好了,我叫李修圓,木子李,修行之修,方圓之圓。”
“原來是李修圓前輩啊?!?p> 趙括微笑著點點頭,先前西門揚有提到他的名字,確實是李修圓,趙括不過是再度確認罷了。
既然你這么容易上鉤,我也得對得起你這份情誼。想到這里,趙括一口咬破了食指,大聲喝道
“地府正路,諸神叩首!”
法決既出,天地都為之一滯!
一道似金似玉,非虛非實的紙張憑空出現在趙括面前。
這便是閻王御賜的生死簿!
趙括以指做筆,鮮血淋漓的食指在生死簿上書寫極快。
只見天上的李修圓雖然不認識這生死簿,卻也知道臨死的趙括,估計是在用什么搏命手段,于是也顧不得再調息,連忙化作一道飛虹沖了下來,要出手打斷。
但他在進到趙括身邊一尺的時候,卻被猛然升起的一道黑色氣霧阻隔,就像是一頭碰到了銅墻鐵壁,無法再進寸許。
只是他面前的趙括,此時剛剛把“李修圓”三字,寫到了掌管天下萬物生死的神器之上。
趙括腦海中便出現了數個人物畫像,看來這就是世上所有叫李修圓的人。
他很快確認了面前這個李修圓的畫像。
“十年陽壽?!本o接著,趙括的腦海里突然響起了黑無常的聲音。
“好!”平日里摳摳搜搜的趙括,此次并沒有太多思考,而是十分干脆的給了肯定的答案。
而此時,他也發現了一尺之外,面目猙獰的李修圓,趙括轉過頭來,看著他就像看著一具尸體。
而李修圓眼睛則是完全放在了那張生死簿之上,趙括緩緩地寫完了最后一個血紅色的大字。
李修圓,死!
只見李修圓突然臉色漲紅,仿佛窒息一般,撲騰了兩下,便頭歪到一邊,沒了呼吸。
仿佛兒戲一般,剛剛還活蹦亂跳的李修圓,這就死了?
但在空中目睹了一切的西門揚,都不用下去仔細確認,就知道這李修圓絕不是裝死,而是真的已經死透了,雖然他并不知道,趙括是怎么做到的。
但在趙括視角里,確實他在寫完李修圓死這四字之后,發生了異象。
半透明的黑無常,突兀的從李修圓身后的土地鉆了出來,拿著一道斑駁的鐵鏈,纏繞在李修圓的脖子上,將他絞死了,那死后的陰魂,甚至來不及驚恐,就直接被黑無常大口吞了下去。
那黑無常要了李修圓的命,還和趙括比了個十。趙括立馬感到頭頂刺痛了一下,想來是十年陽壽,整整三千六百天。已經被黑無常拿走了。
那玄之又玄的生死簿再度化為一道精光,飛回了趙括的心口。
做完這套程序,黑無常便再次鉆入了地下,像是什么都沒發生過。
只是在離開之前,黑無??戳松l抖的膽小鬼一眼。但趙括并沒有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