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蛾撲向昏黃的燈光，她徘徊在空曠寂寥的天臺，頭頂的星月跟隨，顯得她沒有那么孤單。

　　左手拽著藥瓶，指腹有意無意的摩擦著標簽，大概是習慣性動作，字跡已然看不清。

　　右手緊握著手機，她看了眼相冊里躺著的專升本上岸成功后，大學發來的通知書，還有一張病例，還是撥通了那則電話。

　　她扶了扶眼鏡，攀附著護欄，望向細小如蟻的行人與車輛，平靜的與電話里的男人聊起家常。

　　還不曾聊上兩句，男人便罵罵咧咧、怨聲載道。雖話不中聽，不能入耳，但她卻未掛斷。而是把玩著藥瓶，眼中平靜，是從未有過的解脫。

　　電話里的男人，是她父親

　　他就是那樣的人，別人都說家丑不可外揚，他卻恨不得天下人都知道他的不幸。

　　他不幸?

　　曾經他也有一個美滿幸福的家庭，一個美麗賢惠的妻子、兩個聰明伶俐的女兒……他如深宮怨婦般埋怨著埋怨著，卻從未在自己身上找原因。

　　世間沒有錯，不過是更同情自己以為的弱者。

　　她深呼吸一口氣，“爸，我考上了。”

　　那頭沉默了許久，再沒說話，直到電話里一陣忙音。

　　微信發來一串文字，“你弟學費兩萬，還差八千。你媽不是很行嘛，考駕照的費用都能給你付，你叫你媽去。”

　　……考駕照的錢是她自己做兼職存的。

　　“你已經大專畢業了，二十二了，我也沒必要送你繼續讀書。”

　　說來能繼續安穩的讀完大專，也是母親最后強制父親的。

　　她編了幾則定時發送的短信，關了手機，揣回工裝褲口袋。

　　她想過，這通電話打過去，哪怕父親親切的詢問一句“閨女吃沒吃晚飯”，或許……還有退路。

　　可他沒有。

　　亦如既往是指責和抱怨。

　　冰冷的眸凝望夜空，記憶回籠，她已經分不清那溫柔如風、高大似山的父親是否真實存在。

　　干凈的手腕皓白如雪，母親說“女人的手，是第二張臉！”

　　父母第一次大吵，是她中考那天。

　　父母離婚了，是在她高考的那天。

　　可笑、又可悲！

　　匕首割斷手腕，鮮血淋漓，染透潔白的襯衫，她順著鋼管滑下，坐到地上，一刀又一刀、精準又狠毒……

　　父親說她二十二的人還不會下廚。

　　不，不是她不會，是她看到鮮血會恐懼，是一種極其興奮的恐懼。

　　她是個瘋子。

　　她是個自控力極強的瘋子。

　　她從兜里掏出一張寫滿字的遺書。

　　卡里的三十萬，就當換了這二十二年的養育之恩了。

　　不知道老二知道姐姐過世了，會不會哭出來。

　　她還留了一筆錢，給老二藝考用。

　　她曾留下遺憾！

　　很抱歉，不能看到老二重新站上舞臺的樣子了。

　　干凈的手擦過那結尾的一行，‘自我行為，與人無干！’

　　她倒在血泊，安靜的等待死亡。這棟樓廢棄了好久，應該沒有人會來打擾她長眠。

　　她從不后悔那一次選擇，此時此刻也不會后悔，哪怕死后要入十八層地獄。

　　冷

　　血液迅速流失，唇角泛白，她開始冷了。

　　她在笑，眉眼盡是薄涼。

　　她可不認為自己是一個好人！

　　她死了，親戚們便不會再說她不懂事了；父母們便不會大事瑣事盡同她嘮叨了。

　　她好累！

　　眼皮打顫。

　　她想睡，

　　閉眼那一刻，她仿佛回到了少時。

　　溫柔、高大的父親，干練、強勢的母親，可愛、聰明的妹妹，那時沒有弟弟，就她們一家四口，在林蔭道手拉著手散步。

　　夕陽伴隨童鈴飄揚好遠好遠！

　　隨風而去的還有一張全優的成績單。

　　如有來世，她不想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