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若不隱珠,驪龍吐明月。
大海雖然深,卻遮蔽不了明珠的光芒,海面波濤洶涌,一葉輕舟隨波逐流,安然航行。
船艙里,初次見面的兩個女子正在喝茶。
“我聽說,姑娘曾在旃檀閣賦詩,在鸚鵡洲縱酒,何其瀟灑。或許姑娘也是……”泫雅給暮吟倒了一杯熱茶,抬頭看了一眼神情淡漠的女子,又有些遲疑地止住了話頭。她對這個一身白衣的女子很有些好奇。
猶記得灘涂水邊,溟灃看著白衣女子的眼神,那是一種什么樣的眼神啊!
暮吟不置可否,喝了一口茶轉頭看向海面。她不知道泫雅為什么要恭維自己——聽說?哪來那么多道聽途說啊?這個叫泫雅的女子雖然看上去言笑晏晏,可是誰又知道那笑容有幾分發自內心呢?
船行向東,然后南下,距離無涯海只剩下一日日程。
暮吟想都沒想就答應了溟灃邀她出海的請求,江騫玥有事離開后,就一直都是溟灃陪著她。只是她也沒有料到,會有這么多人同行,如果阿霖在的話,會很喜歡這樣的氛圍吧。
“卓絕二道人,結交鳳與麟。行融亦俊發,吾知有英骨。”溟灃站在船頭,十分愜意地吹著海風。這種夾雜著咸味的氣息對他來說就是故鄉和自由的味道,是刻在骨子里的眷念。若不是因為船上還有不相干的人,他真的很想直接跳到海里去,游個痛快!
月下飛天鏡,云生結海樓。
仍憐故鄉水,萬里送行舟。
九凰從府里出來也已經十天半個月了。離開白鷹寨后,她暗地里敢上了暮吟幾人的腳程。
船老大是當地出了名的豪爽之人,只要銀子到位,什么地方他的船都去得。
此時是剛剛入夜時分,溟灃和暮吟在船尾似乎在認真討論著什么,船老大正在艙里燒魚湯。
泫月在整理東西,她遠遠看了一眼自家公子,又看了一眼白衣女子,莫名覺得這兩個人站在一起竟然很般配。她家少主那一身墨藍色衣衫和那一襲如雪的白衣一深一淺,在月色下衣袂如飛,下一秒仿佛就要乘風而去。
蘭若雪和梅寒洛在另一艘船上遇見了墨染宸,兩艘船雖然出發的地方相隔千里,目的地卻是同一個。
“什么味道?好香”小屁孩自然是什么事也不用做的,他叼了一根狗尾巴草,趴在甲板上支著下頷,也不在乎他新換的衣裳被他隨隨便便毀了。
蘭若雪拿了披風,來甲板上找梅寒洛。
小屁孩感興趣地看著她,笑瞇瞇地問:“如果我現在用繩子把你絆倒,你會怎么樣?”他眼睛瞅著蘭若雪腳邊的晾衣繩,確確實實打著不好的主意。
“你既然提醒我了,就決計不會再這樣做。”蘭若雪笑盈盈地看著他,這個孩子還真是不認生,性格活潑親人,特別討人喜歡,才上船不久就俘獲了所有人的心。
墨染宸選了角落里的一張桌子坐下,跟船家要了一碟豆干、一碟牛肉、兩個饅頭和七壺酒。
一壺酒喝完了,他就再加酒,然后走到最后面的一間屋子里歇下,直到第二天黃昏才走出來。等他出來時,這七壺酒也已喝光了。他微微咳嗽了兩聲,手里依然提著一個酒壺。
“這一次,真的能找到阿霖嗎?”畢竟除了這一望無際的汪洋,陸地上能找的地方他都已經找過了——還真是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茫茫皆不見啊……
在他尚未想出答案的瞬間,夜風里忽然傳來了凄楚的笛聲,很奇怪的笛音,沒有曲調,仿佛有人幽咽地在陰暗角落里的某處哭泣,小孩子般的腔調。
墨染宸剎那間居然忘了身處何方,神思陡然渙散。
“你說你不會放棄,我又怎么忍心勸你放棄呢?”小孩子學著他嘆了口氣,歪著頭看他,“我聽說了你和那個藍衣姑娘的故事,突然替你覺得傷心得很。”
墨染宸微微一笑,嘆息著道:“傷心?”
“是啊,你最在乎的人不見了,你不傷心?”小孩子撇了撇嘴,一副善解人意的樣子,“我聽說,風靈原本是這天底下活得最瀟灑的人。”
聞言墨染宸又嘆了口氣,“瀟灑?我本來也覺得自己過得很瀟灑,可如果找不到霖兒,我這輩子大概再也瀟灑不起來了……”兩個人面面相覷,同時嘆了口氣,然后忍不住一起笑了起來,走進船艙里去了。
有時候,活得太閑,未必是福,或許正醞釀著某種不幸。
對安逸的欲望,會扼殺靈魂的激情。偶爾的放松是對自己努力的獎賞,而持續的放松則是對自己生命的辜負。人生短促,千萬不要讓自己過得太閑。
不管你多么優秀,遇到討厭你的人,你就是沒用;不管你多么真誠,遇到愛計較的人,你就是無情;不管你多么簡單,遇到心眼多的人,你就是奸佞。
所以,很多時候,不是你不好,而是你遇到的人不對,
在乎你的人,你怎么樣都行,討厭你的人,你再好都不行。
總有一天,你會明白,懂你的人,不需要解釋,不懂你的,不值得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