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疫病
路巖臉色凝重。
他還不至于像陳浩一樣失態,心里卻也很不平靜。
很多安全區因為資源匱乏、內訌、奪權等種種因素而毀掉的事跡,不勝枚舉。
他們在學府時,經常聽說。
黑土城并不是只懂閉門造車,對外界不聞不問。
黑土城有多余的資源,也會時常和周圍的安全區進行交換。
周圍有安全區遇到困難,黑土城也會派兵支援。
外有異生物的不斷進犯,內有物資匱乏,疫病等原因。
還有心懷不軌的人圖謀爭權奪利,拉幫結伙。
很多多安全區因為此類種種原因,被破壞毀滅。
周圍安全區不時被毀掉,他們也時常擔心,哪一天會輪到自己。
安全區,是人類最后的壁壘。
壁壘破碎,那些啟命強者,還可以投靠其他安全區。
倒霉的,是那些普通民眾。
普通民眾沒有戰斗力,投靠其他安全區,就會低人一等。
運氣好,可以投靠一些制度溫和的安全區。
運氣不好的話,進入那些階級森嚴,壓榨殘酷的安全區,生活是慘不忍睹。
難道黑土城,即將因為內訌,成為下一個被摧毀淪陷的安全區?
總官親衛押送著戍土衛,從肉食廠區內次第走出,前往監獄方向。
戍土衛一個個蓬頭垢面,看上去很頹廢。
應該是太過疲憊,沒力氣反抗。
要不然,以戍土衛的數量,光憑城守軍這點人手,絕拿不下如此多的戍土衛。
路巖還是第一次看到,這些一慣意氣飛揚的黑土城精銳戰士,如此狼狽。
戍土衛作為黑土城最強悍的兵團,最驕傲的戰士,向來被黑土城的民眾們敬仰,崇拜。
何曾被如此當眾羞辱過。
過去,也沒有人敢羞辱他們。
總官大人這一招,殺人誅心吶。
被押解的戍土衛中,有兩人分外顯眼。
那是一對母子。
母親約莫三十多歲,走路時縮著肩膀,低著頭,摟著懷中一個七八歲大的小男孩。
婦人看向周圍人的目光怯懦、畏懼。
似是恨不得找個地方躲起來,永遠不讓別人發現自己母子倆。
兩人不知犯了什么罪,竟和這群戍土衛一同被押解。
一個怯懦的婦女,和一個瘦猴般的孩子。
這樣的組合,在個個人高馬壯的戰士群中,格外顯眼。
“阿巖,他們走過來了,我們快閃到邊上。”
陳浩拉著路巖,趕緊躲到路邊,免得沖撞了這些兇神惡煞的戰士。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群人都憋著火呢。
還是先躲開點,免得殃及池魚。
城守軍和總官親衛均是長刀出鞘,虎目凝光,瞪視著這群被押解的戍土衛。
好似稍有不軌,便會舉刀相向。
戍土衛雖卸了兵器,實力卻還在。
此時乖乖就范,大半是因為夏總官那秒殺安南的一箭,壓得這群戍土衛,不敢反抗。
可保不齊哪個戍土衛腦袋一熱,動起手來。
萬一造成連鎖效應,帶動身邊的人一起反抗。
虎老雄風在,這群戍土衛只是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待他們緩過神來,還是很危險的。
押解的人群經過路巖和陳浩身邊,有些人掃了他倆一眼。
其中大都是平時經常見到的鄰居。
有些即便叫不上名字,也都很眼熟。
黑土城就這么幾萬人,大家都住在一個地方,十幾年哪也不去,就在這么一片地方活動,要不眼熟也難。
那婦人和孩子經過路巖和陳浩身邊時,突然婦人尖叫了起來,抱著孩子大聲呼喊:
“孩子,你怎么了?你怎么了啊?你別嚇媽媽啊,誰來救救我的孩子!”
婦人的喊聲越來越凄厲,驚動了為首的總官親衛首領。
親衛軍首領荀兆撥開圍觀的人群,厲吼道:“看什么看!全都散開!排好隊繼續往前走!”
荀兆走到婦人面前,看到婦人懷中的孩子時,臉色微變。
那孩子瘦如皮猴,胳膊上骨節清晰,一條胳膊還沒大人三指粗,腦袋如一顆大西瓜插在木棍上,看上去怪異又可笑。
這對母子,他剛剛押解戍土衛的時候專門見過,還囑咐戰士們嚴加看管。
據說安南督統此次外出行動,就是受了這個婦人的鼓動。
所以押解的時候專門吩咐了手下,將婦人和孩子一起帶走,以備總官大人要問話。
荀兆心里驚訝萬分,這個孩子幾分鐘前還不是這樣的。
剛才雖然也很瘦弱,但起碼看起來還算健康。
而不是像此時,這樣營養不良到讓人覺得……畸形。
孩子此時臉上滿是暴突的黑色血管,腦袋上的皮質緊緊繃著,僅剩一層筋膜,眼珠鼓脹得快要掉出眼眶,渾身不停抽搐,似是隨時會暴斃而亡。
“啊~~”孩子突然慘叫起來,“你不是我媽媽……媽媽……我要媽媽……”
“孩子,媽媽在這,你怎么了?你怎么開始說胡話了,你別嚇媽媽啊~~”婦人滿面哀戚,悲痛欲絕。
“我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你讓我干什么都行……我求求你。”婦人抱著孩子,伸手去抓荀兆的褲腳,不停朝荀兆磕頭哀求。
“所有人馬上散開!退出去十米!”
荀兆突然高吼。
黑土城經歷過疫病。
在這個缺食少藥的末世,疫病、毒瘴,實在太常見了。
每次擴散,都給黑土城帶來沉重的打擊。
“剛才是誰押解這對母子?”荀兆問道。
“我!”“還有我。”
兩名戰士出列。
兩人的臉色凝重,似是已經猜到什么。
“你倆,送他們去醫務處,記住,不要碰這個小孩,明白嗎?”荀兆一字一字提醒道。
“是!”
兩名戰士領命,讓婦人抱著孩子,趕往了醫務處。
隊伍還在繼續前進。
這個插曲沒有打亂對戍土衛的押解工作,卻給大家的心頭,蒙上了一層陰影。
疫病,是殺人于無形的巨大災難。
…………………
兩名城守軍帶著母子倆來到醫療處的時候,醫院中已經忙成了一鍋粥。
十幾個和小男孩有同樣癥狀的人,正躺在醫療處外東邊的院子里,瘋狂掙扎。
有些人忍受不了疼痛,生生用五指抓裂地面。
還有的以頭搶地,狀若瘋癲,磕頭磕得血流滿面。
院中的地面觸目驚心,到處都是慘嚎自殘的病患,鮮血淋漓的抓痕。
醫療處變成了人間煉獄。
醫務官戴森正在院子里指揮幾名身穿簡陋防護服的醫療員,把院落東區隔離開來,拉上了警戒封鎖。
看到兩名城守軍戰士,戴森疾步上前,保持著一定距離問道:“你倆沒和他接觸吧?”
兩名戰士點點頭,心里一陣后怕。
剛才路上婦人抱著孩子跑不快,還央求過他倆幫忙抱著孩子,先去醫療處。
幸虧戰斗們都受過訓練,知道疫病的可怕,沒敢隨便接觸小男孩,堅持讓婦人抱著小男孩來此。
還好保持了距離,要不然現在躺在地上瘋狂自殘的,可能就是自己了。
“很好,”
戴森指揮著婦人:
“你,先把孩子抱進去,放下孩子后,到那邊去隔離。”
劃分出來的隔離區又細分了幾個部分,其中有一塊屬于身體情況正常,但有可疑情況的人員隔離區。
婦人抱著孩子,已經算是有接觸情況,必須隔離處理。
婦人看到院落中發病之人的慘狀,幾乎快要崩潰,抱著孩子跪地哀求:“醫療官大人,求你救救我的孩子吧,我求求你了,我給你磕頭,我求求你了~~”
在這個末世生生活了這么久,每個人都知道言語已是多么無力的東西,
可她只是一個弱小的婦人,除了跪乞憐憫,又能怎么樣呢。
戴森醫療官三十出頭,戴著眼鏡,長得有些書生氣質。
應該是常年做醫療研究工作,很少參與戰斗的緣故,使得他還保有一些悲憫。
“你放心,只要是黑土城的子民,我們都會全力搶救。”寬慰了幾句,戴森醫生安排穿戴著防護服的助手,把母子倆送進隔離區。
“你們回去報告總官大人,從現在開始,所有人嚴禁互相接觸,已經確定了這個病會傳染,非必要情況,讓大家也都不要聚集。”
“還有,告訴總官大人做好戒備,關于這個病,我有很不好的預感。”
戴森忙了一上午,大概推測出,血疫是從戍土衛營地傳播開來。
但為了穩定軍心,還要穩定民心,這則消息,只能在高層內討論,不能傳出去。
戴森又叮囑了一些防護的注意事項讓兩人傳達,然后急匆匆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