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上班，示教室內沒什么人。

　　馬光遠鼓搗一番，大屏幕開始播放昨天手術的回放錄像。

　　秦明正襟危坐，握著茶杯，聚精會神的觀看。

　　畫面從沈脈持刀，宣布手術開始放起。

　　半個小時后，兩人面面相覷。

　　“你都看清楚了？”

　　秦明首先開口。

　　因為是自動拍攝，沒有聚焦，他只是看了個大概。

　　“好像，也許，差不多吧？”

　　馬光遠猶豫著，輕聲說道。

　　這種小手術，他做了不止幾百臺，熟悉的倒背如流。

　　剛才沈脈做的步驟，正是他上次做得，幾乎絲毫不差。

　　只是，很多地方他也沒看清，因為實在太快了。

　　簡直像是快進了2X，可是他明明正常播放的啊。

　　“你教的？”

　　秦明再次開口，帶著疑惑。

　　“啊，嗯。”

　　馬光遠想了想，還真是自己手把手教的。

　　不過，只教了一次。

　　“過目不忘的神童？”

　　秦明第三次開口，這是他是自言自語了。

　　“還不止呢，你看看時間，一共用了半個小時，比我上次還快了20分鐘。”

　　馬光遠苦笑。

　　從道理上講，他是愿意看到教的弟子青出于藍的。

　　但是這么快就被超過，心里總有點不是滋味。

　　畢竟，他還沒老呢。

　　“把這小子叫過來，咱倆好好盤問一下。”

　　秦明一拍大腿，當機立斷。

　　他覺得，屁股下面的椅子好像有點不穩了。

　　幾分鐘后，正在大廳帶著蘇暢坐診的沈脈被護士叫到示教室。

　　“主任，您找我？”

　　沈脈一進門，看到秦明黑著臉坐在正中，旁邊坐著馬光遠，再也沒有其他人，頓時有點懵。

　　這種架勢，看起來不妙啊。

　　“關門，坐下。”

　　馬光遠表情復雜的擺擺手。

　　沈脈隨手將門掩上，拉了一張凳子坐下，雙手放在膝蓋上，身體挺的筆直。

　　“你知不知道，差點就闖禍了？”

　　秦明大吼一聲，先發制人，渾厚的聲音在示教室嗡嗡回響。

　　“啊？”

　　沈脈一頭霧水，皺眉使勁回想，自己最近哪里出錯？

　　想不起來，好像沒有啊？

　　“昨天晚上。”

　　馬光遠看到沈脈不開竅，提醒了一句。

　　“主任問的是那臺膽囊切除術？難道患者出問題了？”

　　沈脈心里咯噔一下。

　　還沒到早上查房的時間，他不知道經過一晚上，現在患者具體狀況如何。

　　莫非出了意外？

　　“呦，你還知道擔心啊？昨天主刀的時候，膽子可是大的很哦。”

　　秦明嘿嘿冷笑一聲，肥碩的身軀向后靠，座椅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才華橫溢又怎樣？

　　在沒有成為參天大樹，獨當一面之前，這樣的年輕人必須經常敲打。

　　否則，長歪了是小事，夭折了就太可惜。

　　“當時救人心切，就沒想那么多。再說，馬副主任親自教了我膽囊切除術，我是有把握的。”

　　沈脈不好意思的撓撓頭，現在回想起來，是有點沖動。

　　“少拿老馬當擋箭牌，他教了你一次，你就敢主刀。你是不是想告訴我們，你是個萬中無一的天才？”

　　秦明眼睛一瞪，聲色俱厲。

　　他是急診科的負責人，真的出事，一個失職的帽子肯定要扣過來。

　　“主任，我錯了。”

　　沈脈意識到，自己確實有點急于求成。

　　這才來一個星期，他就把連羅浩主治都不能主刀的膽囊切除術給做了。

　　在眾人眼里，自己是不是成了怪物？

　　難怪領導會著急，估計是嚇得不輕。

　　說好的要低調，怎么就忘了呢？

　　“嗯，知錯就改，善莫大焉。不過，既然犯了錯，必須要罰！”

　　秦明看到沈脈低頭認錯，語氣稍緩。

　　“我認罰。”

　　沈脈態度很端正。

　　現在，他還沒有驕傲的資本。

　　哪怕展示出驚人的天賦，掌握了幾種小手術，在大佬眼里，還是可以輕易用手指碾壓的螞蟻。

　　秦明點點頭，很滿意。

　　這小子，不驕不躁，還是很有培養價值的。

　　“第一，你把昨天的手術心得寫出來，按照論文的標準寫，不得少于兩千字。寫完之后，交給馬副主任審閱。”

　　“沒問題。”

　　就算秦明不說，他也想這么做，搞不好又是一篇論文呢。

　　現在，不管是轉正、晉升還是評職稱，沒有幾篇拿得出手的一流論文，根本就入不了圍。

　　馬光遠撇撇嘴，這個懲罰，還真是夠重的，比一片羽毛還重。

　　“第二，鑒于你擅自主張的行為，性質惡劣，后果......額，暫未造成嚴重后果。因此，罰你在急診科的實習期延長一個月。你有沒有意見？”

　　秦明說完，心中得意。

　　如果他不這么做，下個月沈脈就會結束急診科的實習，轉到其它科室。

　　這怎么行？

　　急診科發現和培養的人才，讓其它科室坐享其成，哪有這么便宜的事情？

　　“我有個要求。”

　　沈脈舉起了手，弱弱的說道。

　　“嗯？”

　　秦明眼睛瞪大，拉長了鼻音，胸中似乎有火焰要燃燒。

　　他就這么一說，這小子還當真？。

　　“我希望可以多學手術，多做手術，主任您答應過的。”

　　沒等他發飆，沈脈已經說了出來。

　　“額，這樣啊，那以后你的上級醫師改成馬副主任，有什么事情都跟他請示。”

　　秦明怒火消失，當即拍板決定。

　　他覺得，原先安排的羅浩主治，好像不太適合再繼續做沈脈的上級醫師。

　　沒看到剛才的錄像回放，這小子做一助都樂得屁顛屁顛的嘛，真沒出息！

　　“多謝主任，主任英明。”

　　沈脈大喜，連忙一個馬屁飛過去。

　　“還不滾？留下來等吃飯啊！”

　　秦明笑罵一聲，沈脈立即狼狽而逃，隨手把門帶上。

　　“老大，你可是給我安排了一個好活啊。”

　　馬光遠苦笑著搖搖頭。

　　“怎么，你不樂意？要不是雜事太多，我都想自己帶呢。”

　　秦明還不知道這貨的德行，鼻子里面冷哼一聲。

　　“哎，這個小沈，天賦是不錯，就是讓我壓力有點大。”

　　馬光遠不再矯情，慢悠悠的吐出一句。

　　“有壓力，才有動力嘛。咱們也得拿出點干貨，多研究幾個新術式，不能讓這群年輕人在背后看笑話。”

　　秦明抿了一口濃茶，兩只眼睛閃閃發光，猶如不甘平凡的落寞雄獅。

　　他還不到50歲，年富力強，沖一沖，副院長的位置還是有希望的。

　　“老大英明。”

　　馬光遠調整了心態，陪笑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