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作《閑敲棋子落燈花》
感情不充分的圍棋少女,對誰都是淡淡的,甚至在一切事物上都有些遲鈍
有一天,她在電梯里遇見了一個少年,那少年和她打招呼,她想不起他的名字。窘迫時,少年伸出手,笑若燦陽。“周期你好,我叫何修遠(yuǎn),搬到你家樓上一年了。”
何修遠(yuǎn)后來去日本一橋大學(xué)讀商科,周期去日本比賽的時候,首輪敗給對手,她一度想要放棄圍棋。
何修遠(yuǎn)卻只說了一句話“可是周期,我連你都追到了。”
我年少的光景里,有過這樣一個少年,他為我披荊斬棘,背我踏過泥濘。他有清風(fēng)明月般的溫柔,他是風(fēng)光疏絕,是含章未曜,是我,生莫敢忘。
試讀部分:
2004年,周期五歲,陪老太太住在鄉(xiāng)下的院子里。
她幼年的光景,最初是后院肆意生長的野花野草,是門前石榴樹結(jié)出的果實,瑪瑙般的紅,掛在樹上,像一盞一盞紅燈籠似的。
2005年《圍棋少年》開播,周期家里的彩色電視機(jī)前,常常擠著四五個小朋友。周老太太就坐在門外的藤椅上,曬著陽光,聽屋子里那些小孩的笑鬧聲。
他們扮演動畫片里的角色,正演到江流兒遇見方百花那一段。林浩指著周期,讓她演方百花。她站著不動。林浩便皺著眉頭“你不會演嗎?”
午后的知了聒噪,小姑娘站在那里,良久抬頭,目光堅定“我想當(dāng)江流兒。”
很多記憶模糊了,后來她漸漸忘記了《圍棋少年》的情節(jié),漸漸忘記了她曾經(jīng)怎樣長大。卻始終記得那一日,她如此堅定的說。
“我要當(dāng)江流兒。”
2006年,三峽大壩全線建成,青藏鐵路通車,《虹貓藍(lán)兔七俠傳》開始放映,周老太太又增了白發(fā),還有,這一年,她的曾祖父從臺灣歸來探親。
還回來做什么呢。從縷縷青絲到兩鬢斑白,左不過又一出癡心女子負(fù)心漢的戲碼。
老人穿著考究的西裝,端詳院子許久,像是找不到一塊可以落腳的地方。
“你叫周期?哪個期?”
來日可期,后會有期,不期而遇,它本來可以擁有無數(shù)美好的釋義,是期許,是佳期可待。
周期說“是遙遙無期的期。”
老人不置可否,看了看這個牙尖嘴利的小姑娘,像是看著一個沒有教養(yǎng)的野丫頭一樣。
“我來,是接你回家。”
“你才六歲,可能不知道錢的諸多用處,你可以上最好的小學(xué),穿名牌衣服。”
老人夸夸其談,像是在炫耀他這些年積累的財富,周老太太卻只是低垂著眉眼,像舊時代里不敢正眼看自己丈夫的閨閣女子。
只有六歲的周期,卻格外敏感的懂得,是分別的時候了。
她沒哭,也沒有學(xué)會好好的告別,她坐在名貴的車上,看著漸退的鄉(xiāng)村,那些野草野花,那些樹上盤旋的鳥兒,那些紅程程的果實。
她有孤單且自卑的幼年時光,像是瘋長的野草,只是那野草偶爾也被風(fēng)輕輕撫摸過。
周老太太每個中秋都會捏一只兔子,只給周期一個人。
這一年,她人生第六個中秋,卻再也等不到那只兔子了。年少的情感,沒有邊界,像是一團(tuán)云,可以把它捏做任何形狀,那些珍藏的情感,在心里漸漸幻化出形狀來。
是一只兔子,嬌憨可愛,沾著細(xì)白的面粉,哈一口氣,仿佛也能登上青云,和嫦娥作伴。
周期離開后的第二月,周老太太病逝,她誰也不托付,誰也不麻煩,就這樣安安靜靜的離開了。
周期的爺爺周書禮長大后赴臺灣尋親,在那里謀了一個好職位。就連二叔公也去了首都,在那里安家立業(yè)。所有人都離開了,只有周老太太固執(zhí)的守在那一方小小的庭院里。
她少女時種下的那棵樹,而今已亭亭如冠,卻不知樹老心空,扎根再深也有枯死的那一日。1948,硝煙彌漫,戰(zhàn)爭打響的時候,她帶著幼子回到老家,只是家中地契早已被同族侵占,獨留下這小小的一間庭院。這一住就是六十年。她這一生像活了兩世,蟻國黃粱成一夢。一夢醒,一夢沉,余下的卻只是白茫茫的一片,終究落幕。
2006年,周期初至首都,二叔公一家讓小叔叔周淮帶她在北京逛逛。她第一次看見從前在電視里看過的天安門廣場,第一次吃到全聚德的烤鴨,坐過地鐵,看見商場里各色的時裝。都市的女孩,穿著好看的裙子,頭發(fā)微卷,和她一點也不像,她只是扎著馬尾,穿著最簡單不過的白t。
她在一家書店的窗口停下,那里放著一本《圍棋入門》,她看了又看,想起江流兒指間一點,便能將對手擊潰。周淮帶她走進(jìn)書店,買下了這本《圍棋入門》。他說“期期想學(xué)的話,回去后小叔教你。”她乖乖點頭。
六歲的周期,分不清人的好壞,可是卻可以清楚的從每個人的眼中看到喜惡。她知道,小叔叔看見她的時候是真的開心。
周期自此后跟著周淮學(xué)圍棋,她最開始不必去道場練棋,那本啟蒙一般的《圍棋入門》也沒有起過太大作用,擺棋,下棋,做題。這些最開始枯燥乏味,到最后硬是把她磨出了勝負(fù)心。
可也只是在圍棋上,她對其他人總是沒有太多的感情,林媽或是看不起她的二嬸嬸,她都沒太所謂。小學(xué)里的同學(xué),常常羨慕周期每年都在各地跑比賽,只是她們或許不知道,圍棋訓(xùn)練有多辛苦,她們所擁有的童年時光,女孩玩鬧的快樂時光里,只有周期坐在桌前看棋譜。想要得到的東西總要付出代價去換,任何一個天才棋手都會有那些苦練的時光。
周期七歲那場段位賽9勝2敗,成功定段。周期八歲,在百靈杯兒童賽區(qū)拿了冠軍,對弈的那個男孩叫沈聽瀾,輸了的時候他哭的直冒鼻涕泡,周期想,真夠沒用的。
比賽結(jié)束后,司機(jī)接她回家,那個冒鼻涕泡的小哭包跑過來“總有一天,我一定要贏過你。”
周期說“好啊。”說的肆意又張揚,小哭包哭的更兇了,轉(zhuǎn)身跑開了。
沈聽瀾輸了的第五年,漸漸擺平了心態(tài),凡人和天才是沒法比賽的。他開始不認(rèn)同那些女生下的圍棋總是過于情緒化的言論,因為無論什么時候周期總是冷靜的可怕。
2013年,圍棋少年早就播到了第二季,當(dāng)年想要成為江流兒的小女孩在某種程度上實現(xiàn)了自己的夢想。讓她扮演方百花的林浩已經(jīng)開始上高中,就連周淮也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
林黎第一次來首都看她,連敲門的手都在顫。
她和周揚離婚的時候,周期的撫養(yǎng)權(quán)判給了周揚,只是她也沒想到周洵會出車禍。
她生她卻沒養(yǎng)她,林黎不知道期期現(xiàn)在是什么樣子了,還記不記得她,還......恨她嗎?。
門打開的時候,她看見穿著一身睡衣的女孩,
“期期......”
女孩睡眼朦朧,看見她的時候神色不變的向后退了一步。
“林女士,我十三歲了。”
不是三歲,不是七歲,我需要你的那些時光不在了。
林黎被她一句話堵住了,她確實沒有盡一個母親該盡的義務(wù)。
“期期,是媽媽做錯了。”
“媽媽這次來就是想問問,你愿不愿意跟媽媽走?”
“我不愿意。”周期話說的簡短,顯然是不想再糾纏。
“您可以離開了,我明天有比賽,要休息了。”
林黎一時也有些無措“那...媽媽下次再來看你,行嗎?”
周期神色淡淡。“隨便吧。”
她理解,真的理解,可是她做不到原諒。
林黎走后,周期卻沒了困意,她坐在沙發(fā)上,合著眼,卻怎么也睡不著了。茶幾上是涼透了的牛奶。直到手機(jī)響起,她才回過神來。
是夏禺。
“期期,明天你還來嗎?”
“我明天要比賽,就不去了。”
“期期,我昨天才知道你就住在小南園,巧的是我小舅家也住在小南園。你不知道我那個小表哥長得有多好看,那真的是和我愛豆有的一拼。”
周期笑著問“有多好看啊?”
“這怎么形容啊,就非要你親眼看看才行。等你比賽回來我?guī)阋娨娢夷切”砀纭!?p> “好啊。”
周期雖應(yīng)著,但到底沒放在心上,只是依稀記著有這么個人,是夏禺的表哥,長得可能...還有點帥?
她肚子有些餓,阿姨這幾天請假回家,她只能下樓去買點吃的。
她進(jìn)電梯的時間,那里面正站著一個少年。他和她打招呼,她想不起他的名字,還是向他微笑示意,只是半餉無話。窘迫時,少年伸出手,笑若燦陽。
“周期你好,我叫何修遠(yuǎn),搬到你家樓上一年了。”
他好像有些刻意的要她尷尬,周期想了想,這個人她真的沒見過啊,可是...他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呢?興許..是哪天換臺的時候一不小心換到圍棋欄目,看到了她。
何修遠(yuǎn)走出電梯時,還說了一句。
“小同學(xué),天涼,注意點小心別感冒了。”
周期看了看自己穿著的格紋短裙,突然也覺著好像是有那么點冷。
周期在便利店買了一份速食面,坐在便利店里小口吃著。
“小同學(xué),這么巧啊。”
何修遠(yuǎn)也拿了一盒速食面,遞給她一盒酸奶
“坐這兒行嗎?少年指指周期對面的座椅。
周期說“行。”心里卻有些不樂意
少年突然笑了一聲
周期困惑的抬頭“你笑什么?”
“沒什么。”
周期低著頭吃著速食面,卻感覺到一道目光。她抬頭看過去,何修遠(yuǎn)正低著頭專心吃面。難道是錯覺嗎?
這樣反復(fù)幾次,何修遠(yuǎn)終于被周期抓了個正著。
“你看我做什么?”
少年遞過來一張紙
“小同學(xué),醬汁沾到嘴上了。”
周期頓時紅了臉,接過紙擦了嘴角,她平時在家吃相就沒那么好,差點忘了這是在外面了。
回到家里,夏禺又來了電話,像是知道她快要比賽,想讓她放松一些。
“今天我遇見了一個怪人。”
“誰啊?”
“說是.....我樓上的鄰居,叫何修遠(yuǎn)。”
“何修遠(yuǎn)?他就是我小表哥呀!你覺得他長得怎么樣啊?”
“還行吧。”
“得,任誰到了我們期期嘴里都只能換一個還行吧。”
夏禺嘆了口氣“期期小仙女,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究竟喜歡什么樣的啊?”
周期想了想
“吳清源李世石聶衛(wèi)平?”
“.......”
行吧,期期小仙女說什么都對,是我不該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