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桓府的課堂又開課了。
桓府的教室是用一個食堂改造而成的,容納幾十人沒有問題,好好收拾了之后倒也稱得上是窗明幾凈。
從前只有先生一人,學生兩人。
現在雖然先生還是桓安一個,但是學生卻已經有將近二十人之多。
“上課。”桓安開口。
“起立。”沈如作為班長喊出了這句話。
隨后所有學生按照昨天教他們的一樣,紛紛站起來,異口同聲道:“先生好。”
一上午的時間,桓安為他們教授了三字經。
孩子們雖然有的抓耳撓腮,有的搖頭晃腦,但是也都很認真,只是臉上的都有著明顯的落寞。
桓安看著他們低落的情緒,心知讀書不能讓他們釋然,于是放下手中的書。
“拋開課本,我想和各位談談,你們認為我們為什么會被北方游牧民族欺負?”
“胡人不知禮,荒蠻無道。”蘇洋正色道。
桓安知道蘇洋是這里唯一讀過書的,掃試了一圈,發現孩子們紛紛點頭,似乎是贊同他的話。
對此,桓安有些失望。
心道這幫孩子果然還是需要思想教育。
“胡人會跟你講禮嗎?”
蘇洋聽了直皺眉,似乎是覺得桓安的看法太過粗暴,“禮即使理,胡人無理,我朝有理,這是人心所向,時間一長,勝負自然見分曉。”
桓安點了點頭,并不否認他的說法。
“你這樣想也沒錯,但是胡人率鐵騎踏碎我們的家園,他們用馬刀屠殺我們的子民,這個時候,我們難道要用理去御敵?”
“須知世間一切,皆是如此,我們不是要以后的勝利,而是要當下的勝利,我們現在就要。”
“所以,當胡人的鐵騎來臨時,我們要用強弓射回去,當胡人的馬刀落下時,我們要用長矛捅回去。”
“只有這樣,我們才能把命運掌握在自己手里。”
“先生說的對!”蘇潔突然激動地拍起了桌子,在他看來,就是大人們的隱忍才導致了村子慘痛的結局。
蘇洋聽了桓安的話,氣的站了起來,指著桓安的臉大叫:“一派胡言!”
“你想說真理不重要嗎?!”
“蘇洋!怎么跟先生說話呢?!”沈如看不下去,也站起來怒視著蘇洋,雖然他比蘇洋小了一點,但是從氣勢上卻勝了很多。
桓安對著沈如揮了揮手,示意他坐下。
沈如不情不愿的坐下。
“你認為真理更重要?”桓安繼續在講臺上踱步。
“知禮明智,圣人教誨。”蘇洋依然堅持他的看法。
突然,桓安抽出腰上的手弩,對著蘇洋旁邊的墻壁射了過去。
“噔”的一聲,箭支釘在了墻壁上。
蘇洋臉上生風,下體突然濕潤。
就連沈如也被突如其來的弩箭嚇到了。
教室里鴉雀無聲。
掃視一周,桓安開口打破了這里的寧靜。
“希望大家都能記住了,真理永遠只在勁弩的射程之內。”
啪~啪~啪~
鼓掌聲從外面傳來。
眾人轉頭看去,發現是一年輕男子帶著一名侍從站在那。
“謝兄。”桓安放下手弩,對謝寧拱了拱手。
他又轉頭對沈如說道:“沈如,帶大家自習。”
謝寧看桓安走了出來,揮了揮手讓侍從離開,兩人肩并肩往院子里走著。
“我在門口敲了半天門也沒人開,就自己進來了,沒想到聽了一堂好課,真是受益匪淺啊。”謝寧率先開口。
“哪里哪里。”
桓安不動聲色,但心中確是一驚,謝寧進來自己卻沒有發現,看來桓府的安全漏洞還很大。
白天嘈雜,風鈴的聲音還是不足以祈禱預警的作用。
難道我要在門口設個絆雷?
夸張了夸張了......
桓安趕忙把這個可怕的想法驅逐出腦海。
一番攀談交心,有的沒的就扯到了下午。
總結一下,就是兩件事,第一件是謝寧找人試了藥,所以給爺爺的藥不夠了,來再討要些。
第二件事則是為周太醫說情,讓桓安教他醫術。
第一件事簡單,桓安也料想到了他會這么做,于是直接答應了再給他一個療程。
第二件事就有些難辦了,畢竟他只是有一些簡單的醫學常識,實在算不上真正的一聲,總不能跟人家說用頭孢吧?
所以這第二件事桓安只能婉拒了。
謝寧對此也沒有糾纏,而是準備再約桓安去吃頓飯。
南梁的酒樓桓安也去過一些了,初試還行,時間長了還是有些受不了。
恰逢入手了一些封酒壇子的泥,塘中也有荷葉漂漂。
正準備做個叫花雞吃。
謝寧于是留下共食。
吃肉怎么能不喝酒?
于是桓安又搬出了幾壇好酒,沒過一會,兩人就有些微醺了。
“桓賢弟!你太牛了!連周太醫都夸你啊!愚兄我這會可是漲了臉了!你都不知道!我二堂哥再見了我那副憋屈的樣子!”
謝寧臉通紅,說的唾沫星亂飛,一只手比起大拇哥,另一只手直拍桓安的肩膀。
“沒有沒有!”桓安被拍的失去平衡,直接躺在地上,向天空揮著雙手。
也還好兩人是坐在池塘邊的地上,要是從椅子上摔下來,桓安酒都得給摔醒了。
“你說說,你要是我親兄弟多好!”謝寧醉眼朦朧就去拉扯桓安的衣服,場面極為不堪。
桓安半醉半醒中靈機一動,“你我投緣,擇日不如撞日!不如今日結拜異姓兄弟如何?”
“好!”
說辦就辦,兩人也不講究,直接就在這拿了三根筷子代作香柱子,左右搖晃著拜了把子。
“大哥,你知道趙賓白嗎?”桓安趁著酒勁直接進入正題。
“你說的是趙宏鑫嫡孫趙賓白?”聽到這個名字,謝寧臉上陰霾籠罩,“自從趙宏鑫的長子,也就是趙賓白他爹去世以后,趙宏鑫就對他這嫡孫十分寵溺。”
他緩了一下身形,面色凝重,“怎么?二弟你和他起了矛盾?他可是個小肚雞腸之輩。”
桓安搖了搖手,支撐著坐了起來,微風帶著湖水的氣息吹來,他的精神也清醒了三分。
“哪里,只是我對這南梁的各方勢力還不太熟悉,想多了解一下而已。”他的雙眼微瞇了一下,像是在調整瞳孔的焦距。
“那就好。”謝寧突然松了一口氣,“我還擔心你和他起了矛盾,陛下雖然要整治趙家,但未必在這一時,你也不應與趙家發生正面沖突。”
謝寧對于梁帝蕭陽是怎么打算的一無所知,他只知道水面之下還隱藏了其他東西,但卻不知道究竟隱藏了多少。
“這現如今,南梁的世家大族有很多,像我們謝式、趙氏自不必說,還有王氏也屬一流的氏族,二流的世家大族就就不說了,和趙氏走的比較近的就是楊氏。
楊氏說來和你一樣,也是皇親國戚,楊忠娶了長公主,年僅四十就官至大鴻臚,管理藩國事宜。
楊忠的弟弟楊敏,現在是衛戍京師的左武衛將軍,與右武衛將軍各率兩萬人馬,可以說是極為關鍵之人。
有這二人在,楊氏一族如今隱隱有著朝第一等氏族發展的趨勢。”
楊氏的情報對桓安來說十分關鍵,并且他還捕捉到了話中的另一個信息,“那右武衛將軍又是哪位?”
這一問正中謝寧下懷,他帶著云淡風輕的笑容說道:“正是家父。”
桓安明白了,原來是在這等著他呢。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桓安者,馬屁之達人也。
遂趕忙做驚恐狀,拱手稱道:“沒想到令尊竟身居如此高位,這真是桓某高攀了。”
謝寧對這馬屁極為受用,眼睛笑成了一條縫,身無官職的他只能靠著父輩的成就來裝腔作勢。
桓安說的倒也不全是馬屁,京城衛戍,向來是重中之重,掌握了衛戍部隊的人甚至可以直接逼宮,這也是衛戍部隊要分為左右武衛的原因,相互制衡之道也。
“哈哈哈,扯遠了扯遠了。”謝寧把話題重新拉了回來,“不過我記得楊忠的兒子楊吉好像和趙賓白走的很近,你要注意。”
桓安想要從他這試探出趙賓白的行蹤,于是繼續旁敲側擊道:“有什么可注意的,京城大了去了,哪有那么巧大家都湊到一起?”
“你還別說,還真有個地方大家都能碰到一起。”謝寧突然拍了一下大腿,好像想起了什么,但是兩三個呼吸后,他又變的迷迷糊糊,接著躺倒在了草地上,“不過你都要當駙馬了,那地方你去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