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旅者
神死了……牠們把過去記錄到了這塊方碑里,用最原始的方式,平靜的敘述著牠們的消亡……
阿塔痛苦的跪在地上,凝固的巖漿覆蓋著滿目瘡痍的大地,可曾經(jīng)的炙熱卻仿佛跨越了數(shù)百萬年時光,在阿塔的靈魂深處開始了流淌。
一個嬌小的身影站立著,數(shù)十個穿著各異的旅者在她的身后,將目光聚焦在了不遠處,那塊方碑矗立的地方。
阿塔熟悉他們每個人,他們中有些人曾經(jīng)留下過不朽的傳說,有些人曾經(jīng)奏響過史詩般的過往。
但現(xiàn)在除了領(lǐng)航人,其他人都同阿塔一樣安靜的跪著,悲傷在旅者間彌漫。他們的面色蒼白,放大瞳孔的瞳孔中透露出的是虔誠也無法安撫的絕望。
“這不可能!”領(lǐng)航人的身后一個旅者憤怒的站了起來,他的怒吼如同肆虐的狂風,擴散向了四周,“這不可能是真的。”大地隨著他的吼聲開始了顫動。
怒吼打破了大地的寧靜,陸續(xù)的一個又一個的旅者站了起來,他們的面孔由絕望變成憤怒。阿塔和其他幾個仍然跪在地上的旅者,看向了那些站起來的身影。
他們的力量正在蘇醒,仿佛暴雨前的沉寂,只要一聲悶雷,他們就會開始摧毀腳下這顆的行星,離開這是讓人反胃的地方。
但暴雨這將至的壓抑,突然戛然而止了。領(lǐng)航人轉(zhuǎn)過身把盯著方碑的視線移到了一個個站著的旅者身上,一瞬間所有人都低下頭顱避開了那比恒星的光芒更能刺透靈魂的目光。
旅者們重新壓制起了那蘇醒的力量,冷靜下來了,即使擁有摧毀行星的偉力的他們,也知道在領(lǐng)航人那嬌小的身軀里,蘊含著多么可怕的力量。
最開始站起來的旅者抬頭看向了領(lǐng)航人,對視帶來的巨大壓力簡直讓他窒息,身上那恒星耀斑都能夠抵御的純白法袍此刻甚至都如同在悲鳴,淡金色的鮮血從他的五官滲出滴落在了大地上。
身體還在顫抖,可他卻怎么也不肯低下抬起的頭。
“已經(jīng)五十萬年了啊!我們的過去被歲月埋葬了,圖靈大人,可神是仁慈的,牠們是不會拋棄我們的,對嗎?”
他近乎哀求的詢問,傳到領(lǐng)航人的耳中,也傳到在場所有人的靈魂里。
阿塔依舊跪著,隨著那聲詢問的結(jié)束,他突然聽不到聲音了,那個叩擊心靈的問題,遮蔽了他的感知,將他拖進了回憶的漩渦里。
曾經(jīng)所有的種族都認為宇宙是孤獨的,物理法則制約著每個文明,或許曾經(jīng)有些比神古老的文明打破過桎梏,卻沒有其他種族能分享那些傳奇。
直到八百萬年前,奇跡誕生了。神們完成了過去任何種族都沒有完成過的壯舉。他們創(chuàng)造的神機刺破了宇宙的壁壘。一種來自其他高維宇宙的物質(zhì)——“囚神子”誕生了。
這種能扭曲時空不受光速限制的物質(zhì),被神們釋放到了宇宙的各個地方。神將自己的文化、思想、哲學(xué)等等的各種信息都無私的分享給了這個宇宙,這其中也包括囚神子的使用方法。
神恩歷開始了。
囚神子將神的禮物的撒入了星空,被播撒的文明都獲得了啟迪。
得到禮物的文明,成為了神們的繼承者,他們模仿著神的一切,用神的歷法和計量方式,學(xué)習(xí)著神的文化,連形態(tài)都向著神們詩歌中的種族在進化。
慢慢的,隨著對囚神子的掌握,新的進步,讓得到不同傳承的種族開始相遇了。
過程持續(xù)了數(shù)百萬年,期間他們曾發(fā)現(xiàn)過比神更古老卻消亡了的先行者,也曾見證過不肯接納神的禮物而止步不前的可憐人。最終共同的信仰將他們凝聚到了一起。
于是一場由十二帝族牽頭的尋神計劃開始了,不同于過去的小打小鬧。
這次行動的參與者是來自各個種族的高序位者。他們將在三個領(lǐng)航人的帶領(lǐng)下,踏入三百艘星舟,從宇宙的各處沒入星空,去尋找神的居所。
神將禮物給予群星,卻從沒有在牠們的文獻里記載過自己所在的天居。神不可知,即使是能操縱某個文明命運的大預(yù)言師。也不過只能將神所在的應(yīng)許之地,鎖定在上百萬光年的范圍里。
旅者們將一切都放棄了,他們離開親人摯友,放棄尊貴的地位與掌控星空的權(quán)利,加入了這個不知道何時能完成的旅途,他們也許會在旅途的開始就遇到奇跡,也可能到百萬年后,只剩三個孤獨的領(lǐng)航人還漫游在群星里。
恍惚間散去的壓力把阿塔喚醒了,領(lǐng)航人閉上了眼睛。
看得出來她被觸動了,不同于強大的領(lǐng)航人,五十萬年,如果不是因為沉睡,沒有任何旅者可以跨越如此漫長的時間距離,他們的榮耀已經(jīng)成為了歷史,甚至很多人的親友摯愛都已經(jīng)化為了塵粒。
當領(lǐng)航人再次睜開眼睛時,她的眼神已經(jīng)不在凌厲,而是憐憫的看著與他對視的旅者,沉默不語。
突然,領(lǐng)航人對面的旅者仿佛堅持不住般崩潰的又一次跪倒在了大地上,低垂下頭顱,放聲痛哭。其實他心里早就得到了答案,只是不想承認那答案帶給他的痛苦。
近在咫尺的哭聲持續(xù)數(shù)分鐘后轉(zhuǎn)為嗚咽。接著……
“咣當!”
一聲輕響傳來,哭聲停止了。聲音的主人倒在了大地上,再也發(fā)不出任何聲音了。
他——死了,死在了旅途的終點,死在了他日思夜想的神的故鄉(xiāng),他的身體迅速的開始了衰老,幾個呼吸過后,化為了塵埃。徹底的融入了這片他苦苦追尋的大地里,和神們呆在了一起。
阿塔和其他旅者木訥的看著眼前的一切。阿塔記得他是一個星球上的帝王,曾經(jīng)在自己的星球上面對過無數(shù)的強敵。
一些奇特的法術(shù)可以讓囚神子在某些人生命終結(jié)時帶著自己的回憶回歸故土,也能讓熟悉他們友人在這一刻看到他們一生中最重要的一個回憶。
隨一個團熒光升入天空,一段短暫的畫面也傳入了周圍旅者們的腦海里。
一個女人安靜的站在輝煌的宮殿里,她的懷里抱著一個年幼的孩子,一只溫柔的大手在撫摸了那個孩子的小腦袋后,畫面轉(zhuǎn)到了那個女人的臉上,女人很美,她的眼里帶著不舍。從她瞳孔中倒映里還能看到一個身穿華服的男人和他身后那艘巨大星舟的部分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