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剛剛兵部接到急報,說崔氏反賊兵分三路,俱已過了泗河,現下一路北上,直往京城而來,另二路分別往寧安城、豐城殺去,試圖從東西兩方形成兩翼夾擊,與中路在京郊匯合。”
大殿上的官員們皆顧不上不得直視龍顏天威的規矩,目光一致,投向高座。
高座上的那個人年紀不大,約摸二十歲左右,聽過奏報從龍椅上一躍而起,復又坐下,眼神飄忽,想了好一會兒,才吐出一句:“豎子敢爾!”
底下的臣子們都垂下頭,默了片刻,兵部侍郎黃康有站出來道:“陛下,泗河到京城,腳程快的話不過六七天,如今已迫在眉睫,請陛下撥一批糧草到前線比建什么攀月樓要強得多了,總能為我們多爭取些時間來。”
年輕的皇帝帶著被戳中要害的難堪和惱怒,這個黃康有,已經揪著要那批糧草好些天了,他又氣又慌:“拖下去!處斬!處斬!”
群臣噤聲,黃康有起先是有些訝異,看廷衛越來越近,拂了拂袖,冷笑道:“不必你們來拘我,我自去赴死。前線沒有糧草,我與諸位再見也不過數天罷了。”然后大步出去。
皇帝氣恨,又追了句:“五馬分尸!”
他哪里還有錢,若是前兩個月,還能撥出這一筆來,可因愛妃過生辰,他叫工匠修筑了攀月樓,琉璃瓦遮頂,夜明珠取光,內飾皆是純金打造,耗資巨大。
國庫里現如今早已空虛,早拿不出銀子了。
為了這事他與李宰輔爭執了好久,李宰輔……他突然想到什么,掃視了一圈底下的群臣,那個最前面的位置空蕩蕩的。
那一次爭執,宰輔李師承要將國庫的銀子變作軍餉,終是沒有拗過他,氣的抱病在家。可當時崔氏反賊分明就是不成氣候的一絲火星,誰料想會如此勢如破竹。
“李宰輔呢?李郎中!”被點到名的郎中李文奎出列回道:“家父抱恙,腿腳無法行走,已經告假。”
“你回去速將急報報于你父親!叫他快些想想法子!”皇帝急躁的起身,踱了幾步,又補了一句:“宰輔身子總不見好,一會兒叫御醫隨你去看看。退朝吧。”
李文奎低著頭,面無表情地謝了恩,隨著人群出了議事大殿。
“父親,這局勢……可還有挽回的余地?”李家三子皆圍在老父的病榻前。長子李文淵眉心都成了一個深深的川字,有些急切的看著父親。
李師承閉了閉眼,長嘆一聲:“這是個死局,已無法可解了。”
“最可氣的是,已到了這個時節,陛下還在猜疑我們李家的忠心!”李文奎還是有些憤憤不平。
“這是陛下的恩典,不論好壞,都該受著。”李師承倒是平和,“這兩日把家里的下人都遣散了吧。那些有奴籍的,把奴籍給燒了,借著這亂世,還他們以自由。日后如何,端看他們的造化了。后院里那些無子無寵的,也早早打發出去,不該人活著沒享受到我們李家的富貴,臨了了要跟著一起受罪。其他人,愿意走的便走,不愿走的就留下,只是出去了,這亂世里的墻倒眾人推,也未必能得個太平。黃侍郎說的那話是對的,不出幾日,我們都該去陪他了。”
三子皆默了一刻,應下了。
“去把輿圖拿來。”李文奎忙吩咐人取來,“父親,您不是說此局無解嗎?”
“早同你說過,時局如棋局,所見非眼前,此局的確無解,可還能再走兩步。為父現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剪去崔定欽那個老匹夫的一支羽翼。雖無益于形勢,但總該讓他痛一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