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中秋佳節。
官府解除了宵禁,建州城內燈火通明,照的這月圓夜亮如白晝。香車寶馬,才子佳人,都在星羅棋布的街道上川流不息。人聲鼎沸,就連城郊村落也能聽到城內的熱鬧。
最為喧鬧的一條街道上,來來往往的車馬停在大名鼎鼎的煙雨樓前,由侍者招待進入專門為花魁賽搭建的會場。
有請帖的名士上到二樓的雅座包廂,一邊品嘗著建州最好的廚子烹制的美食一邊等待開始。
而那些沒能拿到請帖的人,則會被請到視角不太好的大堂和走廊下方臨時搭建的席面。至于位置是否舒服,則由各位所出的銀兩決定。
待到酉時三刻,圓月已經升至夜空高處,煙雨樓的花魁賽也正式拉開帷幕。
開場舞是帶有濃烈風格的胡旋舞,十三位靚麗的姑娘不斷變換陣型,隨著獨特而動聽的樂曲律動。她們腳踝綁了金鈴鐺,隨著主人的動作響動,非常引人注目。
煙雨樓的點心也算是北方難能見到的地道江南味道,配上今年新采的香茗,稱得上風雅。
絲竹笙樂不絕于耳,伴著此起彼伏的贊嘆聲與歡呼聲,晚宴氣氛很快達到了最高點。
趁著眾人的目光聚焦在宴會和表演上,趙瑯悄悄離開宴席。
他昨日偷聽險些被捉住,機緣巧合之下遇到了王行與妙弋,真是撥云見日,柳暗花明。
趙瑯與他二人商議后返回宅院,把情況大致對著梁泠講了一番。
梁泠表示可以與他一同行動,卻被周中勸阻:“現在是能不驚動官府就不驚動,小冠照顧阿九,你若是不在,那鄭氏要是有什么事我們兩個大男人怕是不容易應付。”
這話也有道理,梁泠不再堅持,留下隨周中梁放一同等趙瑯回來。
趙瑯先是去到城中一間茶坊,點了一壺龍井等趙蘭珩匯合。
他一杯茶還沒品完,趙蘭珩就坐在了對面。
“趙兄。”
“王兄,你來的正好,我方才聽見他們談話,說是沒有請帖也可以進入大廳。我們與其翻墻而入,不如堂堂正正走進去。”
趙蘭珩贊同他的想法:“我們倒是容易,此事能否成功,就看妙弋姑娘的了。”
趙瑯因著昨晚洛微一定要向趙蘭珩討人情,對洛微有些防備:“若是妙弋姑娘出了岔子,我無論如何都是要救出人的。”
他轉開話題:“不知王兄為何要幫我?”
趙蘭珩微微一笑:“我行走江湖多年,結識了不少友人。我得到過不少幫助,現在能幫你一把,也算是緣分。”
趙瑯爽朗的笑聲響起來,拍了拍趙蘭珩肩膀:“好!沖你這番話我就認下你這位兄弟!兄弟以后若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盡管開口!”
二人在茶坊談了許久,甚是投機。趙蘭珩果真如他提到過的,在江湖行走多年,見多識廣。不僅談吐不俗,風趣幽默,更是真知灼見,深謀遠慮。
“不知王兄可曾聽過北境驚現前朝古墓這件事?”趙瑯喝了一口茶,試探地問道。
趙蘭珩回道:“略有耳聞,不過不感興趣。”
趙瑯疑惑地問:“這是為何?王兄難道不想去一探究竟?”
趙蘭珩瞧了他一眼,明明是一個簡單的動作,不過由他好看的桃花眼傳遞出的竟帶了幾分風情。
趙瑯自己見識過許多人物,感覺還好,不過他聽見旁邊桌的女子驚呼出聲,不由得一笑。
“王兄魅力無邊吶!”
趙蘭珩滿不在乎:“不過是皮囊罷了。”
因為趙瑯主動岔開了話題,二人接著皮相與學識這個論題進行了一番深入探討。
待到回過神來,天色已晚。
二人去別的街上吃了飯,尋了出衣莊換了身不菲的裝扮,儼然兩位翩翩佳公子。
就這樣混進了大堂,又看了幾場歌舞。
煙雨樓的表演雖然新奇,不過到底是煙花之地,講究度還是差了一檔。
趙瑯新鮮度過了就沒再細瞧,他吃了幾杯酒,就借機走到外面。
那個妙弋姑娘所言不虛,因為今日晚宴和賽事,煙雨樓的人手幾乎全部都投進了前面。
趙瑯走到接近后院的位置,才遠遠的看見了把守著那處關押姑娘小院的守衛。
他腦海里回想著洛微的話,不著聲色地隱藏在樹后。果然不多時,走過來兩名女子,身上穿著艷麗的衣服,手里捧著托盤。她們身后還跟著四名壯漢,一路朝著院子走來。
趙瑯因為忌憚守衛的身手,沒有靠近,所以也聽不清她們說了些什么。
他只看見那兩名女子進了院門,不多時便走了出來,身后的男子一人肩上扛著一個女孩。
等他們的身影消失進了前樓,趙瑯才從隱蔽處走出來。
他極力克制自己想要追上去的沖動,握了握拳頭,轉身向著某處走去。
這是一條很難走的“小道”,甚至算不上是小道。
趙瑯一邊覺得這條路的盡頭是個死路,一邊撥開擋在面前的樹枝和花草,還得注意不被腳下的亂石和土塊絆倒。
走了很短時間,他突然感覺眼前有亮光,定睛一看,原來他居然走到了后院之中。
他顧不得拍掉身上的泥土,連忙順著墻根走到窗下,敲了敲。
“咚,咚,咚。”
窗戶應聲而開,趙蘭珩居高臨下看著趙瑯,失笑道:“趙兄真是辛苦了。”
趙瑯也知道自己有些狼狽,不過不甚在意。
他借著趙蘭珩伸過來的手跳進房間,隨口說道:“那個妙弋姑娘是找我麻煩嗎?明明根本沒有路還叫我去走……妙弋姑娘?”
洛微穿著一件廣袖羽紗裙,一頭青絲綰了個燕尾髻,只用幾支珠釵裝飾。她妝容素雅,五官精致,此刻正笑吟吟地瞧著趙瑯。
趙瑯心虛的問她:“你怎么在這里?”
“因為這里是我的臥室呀。”
趙瑯捂住臉:“……”
趙蘭珩輕輕咳了一聲,拉回二人的注意力。
他問趙瑯:“你現在來,可是見到了什么?”
趙瑯點頭:“我見到兩名女子帶著四個男人去到那間院子,帶走了四個女孩,她們應該是被喂了藥。”
洛微聽他此話皺眉道:“我只打聽到今晚前樓三層空出三個房間。”
三人面面相覷,感覺到事情不是那么簡單。
突然門被敲響,洛微揚聲問道:“是誰?”
“妙弋姐姐,媽媽叫你準備好,表演馬上開始了。”
“知道了,我整理一下馬上出去。”
“是。”
趙瑯問她:“你要去表演?”
洛微點點頭:“所以救人的事情我大概只能幫到這里了,你們要小心。”
她對趙蘭珩笑道:“別忘了這個人情哦~”
說罷轉身離去,倒有幾分灑脫。
洛微離開后,趙瑯對著趙蘭珩問道:“她是不是看上你了?”
趙蘭珩失笑:“怎么可能?”
趙瑯也就是那么一說,不過他們之間肯定不是簡單的聯系。
他回到正題:“我現在就去二層查看,你一起嗎?”
趙蘭珩搖搖頭:“你先去,我等下與你匯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