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姑姑怒氣沖沖地下了樓,抓著一個侍女問道:“是誰讓云嬋上去表演的?”
侍女嚇了一跳,連忙撇清自己:“是云嬋姐姐說媽媽叫她代替妙弋姐姐去表演開場舞的,我想問一問媽媽,但是她說媽媽在招待貴客,所以……”
韋姑姑打斷她的話:“去把她給我叫過來。”
小侍女吞吞吐吐,似乎還有話。
“還有什么事?說!”
“云嬋姐姐她,她被二層天字號的客人請進去了。”
韋姑姑聽罷,只覺得眼前一陣眩暈,她倒退了一步,身旁的小丫頭連忙扶住她。
她借力站穩,面色鐵青:“自作主張!她倒是膽子大!”
她對著身后的人說:“去!把這事告訴媽媽,剩下的人隨我來。”
等到韋姑姑帶著一干人走到天字號房門前,她反而停下來腳步。
“咚咚”
里面的人很快應門,開門的是一個小廝模樣的年輕男子。他看著韋姑姑問道:“什么事?”
韋姑姑說道:“是朱媽媽叫我來招待貴客。”
小廝去稟告了一下,出來請韋姑姑進去。
她踏進屋子,對著坐在榻上喝酒的男人行禮:“張大人。”
被喚作張大人的男人二十五六,眉眼凌厲,不怒自威。他的右臉上從眉下三寸到嘴角一指處有一道陳年舊疤,猙獰的傷勢蜿蜒盤踞大半個右臉,顯得他本就平凡的長相愈發讓人生畏。
云嬋半跪在他身旁,面上帶著溫柔而不失嬌美的笑容。她一只手拿著酒壺,另一只手被男人抓在手中。
他輕輕放下酒杯,看著韋姑姑道:“朱媽媽呢?”
他的手沒有放下云嬋的手,韋姑姑從云嬋的身影看到了一絲顫抖。
她回答:“蒙知州不期而至,媽媽只能接待他,因此吩咐我來給您說一聲,招待不周。”
張格的眼神很有壓力,韋姑姑站在那里,覺得身子僵硬了幾許。
他順著手把云嬋拉起來,云嬋跌倒在他懷里,他順勢握住她的腰。
“回去告訴朱媽媽,這個‘禮物’我很喜歡。”
韋姑姑遲疑了一下,張格抬眼望去,她連忙道:“是,那奴家告退。”
眼看張格的手逐漸放肆,云嬋望向韋姑姑的眼神愈發懇切,不過韋姑姑倒是沒給任何希望,只施了禮就帶著身后眾人退了出去。
她走過回廊,就遇到了向著天字號房走來的朱媽媽。朱媽媽從傳話的小丫頭那里得知事情經過,眼下面色難看得很。
韋姑姑急忙上前勸道:“我方才瞧著那張大人對云嬋甚是滿意,不如就將計就計,把那丫頭送出去吧。到底還是我們的疏忽,若是他知道清楚,未免不會遷怒煙雨樓。”
朱媽媽眼神凌厲,冷笑地說:“憑云嬋這個蠢貨怎么能像妙弋一樣懂得利害?我之前倒是小瞧了她。”
她的聲音沒有掩飾,很快就有幾位客人的目光轉向這邊。韋姑姑忙提醒:“媽媽,這里人多眼雜,我們還是先好好招待客人,過了今晚再從長計議。”
饒是朱媽媽如何吞不下這口氣,也不得不擠出幾分笑容,勉強把整個晚宴照顧得當。
韋姑姑心里卻是起了疑慮,如果說云嬋自作主張頂替了妙弋,那她又是怎么做到的呢?
她招來一個小丫鬟,叫她去尋妙弋。
……
此時的洛微在哪兒呢?
她之前與韋姑姑打了個照面后,越想越覺得她來時的路不大對。因為今晚的晚宴,煙雨樓一二層以及整個后院花園的空間都是全部對外開放的。不過一向負責管理新人的韋姑姑居然沒有守在媽媽身邊,也沒有去后院教訓新人。反倒是怒氣沖沖地帶著幾個丫鬟從三樓下來,真是奇怪。
她眼睛微微一動,決定去看看。
當然還是花費了一番功夫,三樓因為平日里就不許人隨意上去,因此被媽媽派了兩個粗壯的婆子看守巡視。洛微如果想要去三樓,就必須想辦法繞開這道關卡。
洛微不會傻到自己就這么直接去,所以她去到了上次遇到趙蘭珩的房間,是一個專門為表演的舞者化妝用的屋子,她趁著表演者都忙著化妝打扮的間隙偷偷溜進去。
洛微的裝扮手藝是若唯親手教的,雖然不能使一個人脫胎換骨完全變了樣子,不過要是掩飾一張臉的特點,把人化的平平無奇,還是很輕松。
不到一炷香的時間,洛微的臉就被她的巧手變得平凡普通,全然是讓人記不住任何特點的樣子。她順手換上了房間備用的侍女服裝,就這樣施施然走到了三樓。
她假借朱媽媽的口信,煞有其事地說因為韋姑姑把剛才的事說給媽媽聽,導致媽媽非常不悅,所以叫她過來看看怎么樣了。
粗使婆子猶疑著說:“可是,媽媽不是說沒有她和韋姑姑親自來,不能放任何人進去嗎?”
洛微笑著說:“這不是今晚客人太多,媽媽和姑姑實在脫不開身,叫我進去看看,把情況告訴她們就行。”
二人想了想,眼前這小丫頭說的有理,看著也不似撒謊,應該不假。伸手不打笑臉人,她們就讓洛微上了樓,不過“只能看一會兒”。
洛微上了三樓,發覺這層只有兩間房,一左一右。她深知應該只能選擇一間房間進去,不過她身后的婆子還在不錯眼珠地盯著她。若是選錯了,可能就此暴露。
她不著痕跡地把系在手腕的手鏈拽開,手鏈上的珠子散落跳開。她“啊呀”一聲,裝作找珠子的模樣對那婆子說道:“好姐姐,快幫我找找吧,這是之前媽媽賞給我的,據說都是南海來的珍珠,一個能賣一兩呢!”
兩個婆子本來是看笑話一樣看她蹲在地上找珠子,聽到這話眼神一亮。
“我們幫你找找!”
“找到可得好好謝我們!”
笑話,一兩一顆的珍珠,散落了十多顆,不可能全部找到。她們的身份不比媽媽身邊的侍女,一月才二兩銀錢,一顆珠子就是半個月的工錢!
三個人趴在走廊上,兩個找的十分認真,而另一個則仔細地觀察兩個房間的外表。
兩間房面對面,門口都放著擺設的花盆,連枝葉的方向都對稱。
洛微借著尋找珍珠的機會到了一間房門口,看到門口的地毯上非常隱蔽地沾染了一點香灰,她想起來韋姑姑離開的時候,腳底也沾了一點灰。
就是這間。
她站起來,自暴自棄地低喪著頭:“二位姐姐,媽媽那里還在等我,我要是不盡快回去就要挨罵。你們先幫我找,找到了千萬告訴我一聲。”
兩個婆子把手里已經找到的珠子往身后藏了藏,笑說道:“自然自然!”
洛微推門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