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仲卿定親的那天,是我有史以來覺得陽光最燦爛的日子,上天,終于肯給我幸福了!仲卿滿面春風,那雙喜悅的眼睛里,滿滿的愛意。
算來,到我們正式成親的日子還有半年左右,仲卿去郡里赴任去了。在給我的書信里他深情地寫道:“蘭芝,吾此生摯愛,永在我心!此去赴任,公務忙碌,然無時無刻不念蘭芝。愿一切安好,待吾歸來……”
“蘭芝啊,都是定了親的人了,跟嫂嫂學學廚藝吧?”嫂嫂戲謔道。
“可以啊,讓我看看嫂嫂有什么烹飪絕技,讓哥哥每頓都吃得碗盤皆光!”
“你這死丫頭!”嫂嫂嗔罵我。
“學吧學吧,該學了。你嫂嫂那廚藝可是咱鄉里一絕!自有你嫂嫂,你哥哪里還吃我做的飯?”母親附和道。
“真的啊!只知道嫂嫂做飯好吃,竟不知是鄉里聞名啊!真讓人刮目相看!”我鄭重其事地沖嫂嫂深深一揖,“嫂嫂,請受徒兒一拜!”
“你這丫頭!”嫂嫂輕輕纖指戳我腦門,大家都笑了。
我去廚房不再是打醬油了,而是虛心求教學習廚藝了。
嫂嫂的廚藝的確不俗,可以把米面做成不同的飯食和點心,煮的菜式也挺多,還用了她自己調制的獨家秘方調料,難怪香飄滿院。
但是,對于我來說,這些飯菜的香,主要還是自然之香,那是一種原汁原味的土香稻香米香和菜香。作為一個現代人,多少美味佳肴沒有吃過沒有見過呢!
不過,我還是很佩服嫂嫂的,早知道那些飯菜在上桌入口之前,要經過許多繁瑣的步驟,她都一一做得很細致。古代的女人啊,真是很不容易!享受了先進科技與工具的便捷的現代人啊,看看他們,我們又怎能不珍惜糧食、不珍惜自己平凡美好的生活呢!
“蘭芝,你在想什么呢?”嫂嫂見我總是跑神,便問。
“嫂嫂,你們古代人——我是說你們真的太不容易了!我每次光舂米、淘米就累得不得了!”
“不把米淘洗干凈,吃著會硌牙的!”嫂嫂撿去米中的土沙石子說,“我們還有吃的,已經是很不錯了。這年頭兵荒馬亂的,又時常有蝗災旱災瘟疫,很多人家是吃不上飯的。”
“哦……我倒挺想去外面看看,看看這是怎樣的一個世界……”
“胡說什么呢?女孩子家,待在家里就好,不能隨便出門,再說也不安全!”嫂嫂將撿好的米倒進袋子里。
“可是一輩子待在家里待在廚房里,多沒意思啊!”我嘟囔著。
“我看是你哥哥把你慣壞了,居然冒出這么膽大的念頭!”嫂嫂邊淘米邊數落我。
“嫂嫂,女子要是有才干,出去闖蕩一番,也不一定比男子差!說不定也能建功立業!”我拿著兩把青菜,給嫂嫂比劃了一個金雞獨立的招式。
嫂嫂撲哧一聲笑了。
“行了行了,你趕緊把菜給我擇了,咱們今天吃肉菜,你哥哥快回來了!”
“嗬!我怎么發現每次哥哥在家吃飯,這飯菜就格外豐盛格外香呢!”我故意取笑嫂嫂。
“哎——你這丫頭!你哥哥哪天不回家吃飯?咱家哪頓飯不香?你嫂嫂我滿頭大汗盡心竭力地給你做飯,你這小沒良心的!”嫂嫂笑罵道。
見嫂嫂添水、燒柴。
我趕緊幫忙,結果被煙嗆得咳嗽不已。
“還是我來吧!”
“我來我來!我又不是沒燒過柴火!”小時候家里窮,也是燒柴的,當然那時還沒有普及燃氣。只是多年不燒柴,有些笨拙了。
“嫂嫂,你都放些什么料?”
“哦,要放姜,可以去除腥味。還要放花椒,增加香味。出鍋時放少許鹽就好。”
“這么簡單?”我不由瞪大了眼睛。
“當然不。我調制了一些蘸料,口味重的話可以蘸食。”
“哦。那嫂嫂為何不把你的獨家秘方調料一起放在鍋里煮呢?或者炒菜里也行啊!”
“妹妹忘記了,母親口味淡些,你哥哥卻偏愛辛辣。還是分開好些。我偶爾也炒菜,但母親年紀大了,牙齒不太好,煮的菜有湯,會使飯食香軟。”嫂嫂邊說邊忙得不亦樂乎。
“嫂嫂真是細心孝順之人!難為你考慮這么多人還能把飯菜做得這么好吃!”我由衷贊嘆。
“妹妹可別夸我了,留神你的火!”
“哦!”我趕緊添柴。
“妹妹切記:調味料雖好,但只可錦上添花,不宜過多過雜,以免掩蓋食物本身的香味。”
“嗯!”這句話頗有意味,乃庖者精髓。
“好了,我告訴你這秘方調料的成分和制作方法,仔細聽著不可外傳哦。”嫂嫂開玩笑道。
當然,我必須得學到手啊!但若有機會推廣的話,我恐怕會忍不住做個飲食文化的傳播者的。
“嫂嫂,我呀不會白學你的廚藝的,接下來幾天你就好生歇息吧,讓我來小試牛刀、大顯身手!”
接下來,魚香肉絲,紅燒肉,麻辣豆腐,醋熘白菜,蜂蜜雞翅,粉蒸肉,紅燒魚……哈哈,驚得母親哥嫂目瞪口呆!大朵快頤!
我還團了面,自制涼皮和面筋;金黃水煎包,麻辣雞塊米線,擔擔面,酸辣粉,燕菜湯,虎皮辣椒……
盡管調味料并不齊全,但我使出渾身解數,把我吃過的會做的做了個遍。全家人從來沒有吃過如此新鮮又家常的飯菜,最開始的驚嘆,到后來是期待,哥哥每日回家第一句話就是扯著嗓子問:“今天是什么好吃的?”嫂嫂再也不提“保持身量”之辭,母親胃口也好了許多,直夸將來夫家有口福了!
靈兒自嘗了我的手藝之后,常常來蹭飯,心情好了不少。
“蘭芝,你簡直是做飯奇才!把嫂嫂都比下去了吧?!”靈兒嘴里塞得滿滿的綠豆糕,卻堵不住她的嘴。
“蘭芝絕對比我強!出去可千萬別說是我徒弟!”
這話聽著怎么……我可是青出于藍!
“唉!仲卿哥真好福氣!”靈兒嘆道。
“所以啊,在出嫁之前,你可得把十八般武藝都拿出來,不然我們以后就難吃到這么多美味嘍!”
“嫂嫂,女子出嫁了就不能回娘家嗎?”
“也不是不能。只是嫁了人,就是人家的人了,不能隨意歸家。除非夫家同意或者是……”
“是什么?”
“是被休了遣送回家的。”
“唉!我以前啊,可是想什么時候回娘家就什么時候回娘家,即便如此,也只是一年才回去一趟,更別說現在了!”我不由得傷感起來,父母養女兒一場,到頭來卻只是相見兩難。這真是女人的悲哀啊!
“蘭芝,你在說什么?”嫂嫂轉過頭問。
“沒什么。我有一個夢想,女子可以自由外出,可以自選夫家,可以工作掙錢,可以決定不嫁人或者不生孩子,可以建功立業比男子還強——”
“——蘭芝!你做白日夢呢吧?”靈兒和嫂嫂取笑我。
“呵呵,也許吧。說不定有一天能實現呢!”
“好啦,快做你的肉夾饃吧!”
“放心,我回頭多給你們做些泡椒鳳爪,老干媽之類能放不壞的,你們留著吃就好了。”
“鳳爪?”“干媽?”
嫂嫂和靈兒面面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