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去了預定好的桃心亭入座。肖蕭是鬧騰的性格,明濤雖然平日看著冷峻,但在姐姐面前也是插科打諢慣了,如此融洽的氛圍下,一端莊的明晶也顯得特別活潑,看兩個男人敘舊、閑談,也不時地打趣兩人幾句。
“話說你怎么會把明濤當成我哥哥的?我們認識那會兒,他還在上初中呢。”明晶終于忍不住問出了讓自己十分好奇的問題。
“嗨,你沒發現你們姐弟倆都是越活越年輕么?那時候這小子滿臉的青春痘,又正是發育期,經常胡子拉茬的,頭上頂個雞窩,個頭也比你高,還冒充你小叔,我這么善良純潔的人哪知道他是個蔫壞的弟弟呀?”肖蕭故意皺巴著臉,不動聲色地恭維了明晶、吹噓了自己,惡貶了明濤。
姐弟兩人不由相視一笑,明晶道:“你這么一說我倒想起來了,他那時候還學什么非主流,非要留長頭發,學校的老師給我打電話,氣得我當天就坐車趕了回去,可是說不服又擰不過,只好趁他晚上睡著了一剪刀給他剪了。”
“哼哼,姐,說話可要憑良心,我哪是學什么非主流啊,我那還不是想學大俠保護你來著,你不知道,你走了我可傷心了整整一個星期。”明濤拽了姐姐的衣袖,不依道。
“得,就你還當大俠,我可沒聽說頭上頂雞窩的大俠,丐幫幫主還差不多。”肖蕭故意損他。
“嘿,你還別說,我那時候最想學的就是打狗棒法了,我們隔壁鄰居養了只狗,特兇,又是放養的,我姐每次回家都得繞好遠,偏他們家欺負我家沒大人,說了好多次都不肯拴起來,我那時做夢都想把它打得嗷嗷叫。”明濤一副你真是我知己的樣子坦然接過話頭。
“哪有你說的那么夸張,那狗抓小偷挺厲害的,后來被人毒死了,不是你干的吧?”明晶白了他一眼。
“肯定是他干的,你不知道,這小子可壞了。那年暑假我來你家找你時,他跟我說他是你小叔,你爸媽長期在外打工,你要找男朋友得他看中了才行。害得我當時就去你們村口小賣部給他買了好煙好酒,結果轉身他就放狗咬我,要不是今天湊巧碰上了你們,沒機會敘敘舊,我說不定被這小子蒙在鼓里一輩子呢。”提起往事,肖蕭不由恨得牙癢癢。
明晶大明濤八歲,父母長期在沿海一帶打工,幾年才回家一次。
自明濤記事起,便一直與外婆、姐姐相依為命,外婆要忙地里的農活,明濤差不多就是姐姐一手拉扯大的,所以姐弟倆的感情自是非比尋常。
從小明濤就知道姐姐是這個世界上對自己最好的人,所以看著姐姐被村里的混混糾纏才想要去做俠客,夢想自己有一天能學成一身絕世武功保護她不受一點傷害,把惹她生氣的人統統暴打一頓,再遠遠地趕走。
鄰居家的那頭惡狗,姐姐每次從他們家門口過都膽戰心驚,被嚇了兩次后,更是寧愿繞上大半圈也不敢再走離家最近的那條路。
有一年冬天的一個早上,姐姐一大早去趕集,回來的時候買了兩籠熱氣騰騰的小籠包,為了趁熱拿給他吃,大著膽子戰戰兢兢地走了那條近路。
不知道是聞到了包子的香味還是那天的霧太大,平時只嚇人的惡狗突然竄出來,咬住了明晶的小腿,嚇得明晶不斷驚叫、喝斥,卻怎么也沒能讓他松口,直到引出了主人才把它趕跑。
姐姐卻什么也沒多說,就急急跑回家把包子塞給自己,讓自己趕緊趁熱吃。
還是隨后鄰居趕來道歉,粗心的自己才發現姐姐紅紅的眼睛像是哭過了。
幸好冬天穿得厚,只留了一個淺淺的牙印,這在農村人眼里壓根不算傷的傷,卻一直疼在了他的胸口,讓他難受得再也吃不下肉香四溢、引人垂涎欲滴的包子了。
后來卻是想盡辦法才讓外婆買了幾包老鼠藥,又自告奮勇地攬了藥老鼠的重任,卻一點都沒舍得將那藥給老鼠吃。
偷偷攢了幾塊紅燒肉,劃上一道道口子,再小心地把那些藥一點一點用竹片子抹在了上面。
又用了整整三天時間蹲守,才終于找了個神不知鬼不覺的空檔誘著惡狗把那些肉都吃了。
就算是這樣,他也沒放過它,還攛掇著那家小孩把死狗扒皮褪毛、開膛破肚地給燉了吃了。
明濤的思緒飄得老遠,仿佛又回到了和姐姐朝夕相處的那些年,那大約就是自己這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了吧。
人越長大越煩惱,早知如此,當初自己就該乖乖聽話,不要處處與姐姐作對,讓她少生點閑氣了。
可人總是要經歷那些酸甜苦辣才能一步步長大,這便是成長的代價吧。
明濤目光柔和地看著明晶道:“你冷不冷,今天雖說天氣還不錯,但風吹在身上還有點涼,多喝點熱茶。”邊說邊拿起水壺為兩人續水。
“喲,能喝到咱們濤總親手倒的茶可真不容易,晶晶,我可是沾了你的光哦,也能享受一把當哥哥的感覺,是吧,弟弟!”肖蕭顯然對往事耿耿于懷,故意咬牙切齒地吐出了“弟弟”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