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上山
陳若愚的劍光如同銀鏡般碎在空中,那一劍已經耗盡他的全力,現在的他連躲避都做不到。
死在自己的劍下,也算死得其所。想到這里陳若愚閉上了眼睛。
單陽把劍收入鞘中,發出錚的一聲脆響,聲響過后,陳若愚身后的樹木紛紛倒下,只留下一片整齊的切口。
但陳若愚卻沒有倒,他慢慢的睜開眼睛,摸了摸自己的脖頸。
單陽走過去拍了拍對方的腦袋說道:“好久沒拿劍,砍歪了。但不會有下次了。”
陳若愚從劫后余生的震撼中回過神來,知道師兄是有意留自己一命,于是感激的說道:“謝師兄不殺之恩。”
單陽越瞧這師弟越是順眼,于是問道:“這聲師兄喊得好聽,愿不愿意到浩然峰來?”
陳若愚低頭不語,單陽明白了對方心里的顧忌,但也沒強求。
單陽又問道:“余先思讓你來殺我,給了你什么好處?”
陳若愚答道:“師兄死后,浩然峰便沒了親傳弟子。”
單陽嘲諷道:“你當他是誰?子明峰他自個屁股都沒捂熱乎,你覺得他還能管到浩然峰的事,況且也不想想誰敢去當浩然峰峰主。”
陳若愚訕訕的答道:“余師兄說是貝堂主。”
單陽先是一愣,這是個很慣性的思維,貝文舟與木離關系最好,再加上他本身就有峰主級別的實力,讓他來做浩然峰的下任峰主的確是個毫無挑剔的選擇。
但單陽知道更多的事,比如貝文舟當年那些事,再比如對方馬上就要死了,哪怕陳若愚真的殺死單陽,貝文舟也是大限將至,余先思對陳若愚的承諾自然也是無法落到實處。
想到這里,單陽罕見的憤怒起來,對方的不擇手段已經超出了他容忍的下限,于是決定找個機會削對方兩劍。
單陽已經耽擱了很長時間,所以打算繼續上路,走之前他問道:“你那一劍不錯,叫什么名字?”
單陽對自己的劍招感興趣,那就是對自己莫大的認可,于是陳若愚謙卑的答道:“白駒。”
單陽擊敗了陳若愚,高蕭從夢魘陣中走了出來,何家妮也從河中走回岸上,她周身碧綠的屏障慢慢變淡,化作一縷光收回她的衣袖里。
她的衣袖里是一塊翠綠的玉佩,是北海劍宗的靈寶之一,名叫通壁玉,曾經為了讓血夢殺死單陽所以轉交給他,在單陽殺死血夢后又拿了回來,交給了何家妮。
也正是因為通壁玉保護才讓處在爆炸中心的何家妮沒有受傷,而另外三個人就沒有那么好的運氣,她們被爆炸產生的氣流掀飛,不知落到了何處,但畢竟是普通爆炸產生的沖擊波,一般很難對修行者造成致命的傷。
何家扯下自己的衣袖浸在了水里,捂在自己的口鼻處,玉流漿和魚龍粉混合產生的爆炸是有毒的,然后搖搖晃晃的向終點走去。
在半路的時候她遇到了高蕭,準確的來說是高蕭找到了她,剛才爆炸產生的動靜太大,讓高蕭實在有些放放心不下。
事實上何家妮的狀況的卻不算好,倒不是因為爆炸,而是百合峰那名女子的最后一劍結結實實的傷到了她。
高蕭眉頭微皺,把何家妮背在了背上。
何家妮輕輕說了聲謝謝,高蕭小聲的回了一聲嗯。
沒等走出幾步,他們身后傳來砰的一聲巨響,宛如有一塊巨石砸在他們身后。
那是一只通體漆黑的猩猩,足足有兩個人高,渾身的肌肉如同鵝卵石般隆起,身上的毛發就像鋼針一般豎起,它舉起圓桶大的拳頭向兩人砸去。
高蕭只覺得光線一瞬間暗了許多,何家妮反應更快些,她掙脫高蕭并把對方一腳踢開。
但黑猩猩的一拳則是結結實實的落到何家妮身上,何家妮胸口肉眼可見的凹了下去,擦著地面滾了很遠,直到撞在一棵樹上才停下,吐出一口血水后昏死過去。
高蕭沒有驚呼,甚至沒有一絲的慌亂,他果斷的拔出劍向那只猩猩刺去。
但令人絕望的是劍刃只是刺破了對方皮毛,甚至連血都沒有流出來。
與它龐大的身軀比起來高蕭的劍是何其渺小,這種傷害就像是毛刺扎在普通人皮膚表面,連基本得疼痛都感受不到。
黑猩猩大臂一揮,掃到了高蕭身上,高蕭倒飛出去,同樣撞在一棵樹上,他貼著樹干落在地上,樹上大片的樹葉被撞了嘩嘩下落。
高蕭被撞的大腦一片空白,雙眼冒著黑煙,連身前的景象都看不清楚,但他能感受到那只猩猩正在慢慢的靠近。
等他視力恢復,發現那只猩猩已經到了自己身前,只是它前面還站著一個少女。
那少女長得并不高,甚至高不了何家妮多少,也可能是不高的緣故,所以本是和高蕭差不多的年齡但看上去卻比他小很多。
少女身后背著一柄與她體型毫不相符的漆黑色巨劍,她的手臂十分纖細,也不知如何舉得起這把巨劍。
高蕭以為她是重劍峰的哪個外門弟子,于是掙扎著說道:“快跑,這根本不是獸園外圍該出現的怪物。”
但少女卻像沒聽見一般依舊站在高蕭身前,睡眼惺忪的揉著眼睛,看來還沒有完全睡醒。
那只猩猩也注意到了攔在自己前面的少女,咆哮一聲后掄起拳頭對著對方砸去。
高蕭有些生氣,心想你這個女孩子為什么這么固執,他拼盡全力站起了身來想把對方推開。
但最終猩猩的拳頭沒有落下,高蕭也沒有把對方推開。
因為這個少女就是云如,北海劍宗的七大親傳弟子之一,她手里拿的是北海劍宗最重的劍,又怎么會畏懼一頭野獸的拳頭。
云如緩緩伸出了一只手,就好像打開了一柄傘,猩猩巨石般的拳頭被這樹葉大小的手掌穩穩的接了下來。
她的另一只手只伸出了一根食指,點在高蕭的眉心,用充滿蔑視的神情對高蕭說道:“呆著別動,你死了我很難給單陽解釋。”
對方居然只用了一根手指就把自己擋了回來,不對,對方居然一只手就擋下了黑猩猩的攻擊,極具視覺沖擊一幕讓高蕭震撼的說不出話來。
但接下來更加驚悚的一幕則徹底的顛覆了他的認知,把高蕭摁回原地后云如騰出自己的另一只手,拔出了自己身后的巨劍,很難想象這么小的身體能把這柄劍握的這么穩,還揮的那么快。
云如抬手嚓的一劍,那只黑色的猩猩還沒明白怎么回事,一條細小的血痕便由它的襠部一直蔓延到額頭,然后整個身體被一分為二,最后轟然倒塌。
云如收起了手中的劍,準備離開。
高蕭此時才終于回過神來,向對方喊道:“等一下。”
云如滿臉鄙夷的回過身問道:“干嘛?”
高蕭怔了怔,沒明白對方為什么對自己抱有這么大的厭惡,但還是下定決心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云如沒有理他,轉頭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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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陽在發現自己真的是第一個到達終點的人之后還是有些驚訝,雖說是計劃之中的事,但他被陳若愚拖住了很長一段時間,這證明那兩個孩子任務完成得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好。
至于她們的安危單陽并不擔心,畢竟他囑托了云如照看她們。
外門大比的終點是一棵樹,看的出這是一棵很老的樹,繁茂的樹枝上掛滿了鈴鐺,在風中發出脆響。
風越來越大,看來暴風雨馬上就要來了,一滴雨打在單陽的臉上,他擦拭了一下,接著向山上走去。
在山腰的谷簡簡把腳伸進河水里蕩著,晶瑩的水珠順著她的腳背滑下,雨點漸密,在水面上打出細密的漣漪,她身旁就有一把傘,但卻沒有撐開。
她察覺到有人上來,她知道是他來了。
單陽從林中走了出來,看見那一抹紅裙,心中微動。
谷簡簡站了起來,看著許久未見的少年,眼波流轉。
突然兩人都笑了起來,笑容輕的像春日最細的那一絲柳絮,寒冬最薄的那一片雪花。
明明他們已經三年未見,明明單陽這次單陽這次上山生死難測,他們本應該心酸,本該不安。
但他們卻笑了出來。
即見君子,云胡不喜?
谷簡簡問道:“你來啦。”
單陽答道:“我來了。”
男孩眉眼如畫,女孩笑靨如花。
此外便沒了別的話,因為對兩人來說這就是最重要的話。
谷簡簡撐開紅傘遮在單陽的頭頂,兩人并肩向山頂走去,仿佛他們并不是去殺人,而只是同游的璧人。
到山頂的路并不近,但他們好像只走了很短的時間,這是當然,因為比起這段路,三年的時間足夠他們走完世上任何一座山。
前邊便是沖天的屏障,這是凌仇峰的主陣,但如同單陽計算的那樣,因為他切斷了藥堂的那條陣脈,所以屏障上出現了一條人高的口子。
他從這里進去,這是生離。
若沒能從里面出來,便是死別。
單陽在進去之前,停下腳步看著谷簡簡的眼睛說道:“我永遠喜歡你,不是說我十年二十年一輩子喜歡,因為我不知道我還能不能回來,但我依舊喜歡你,因為這一刻我對你的愛意,用盡了我一輩子的喜歡。”
說完單陽便走進雨里。
谷簡簡收起了手中的傘,這代表著風雨同舟,雨水順著她的脖頸滑下,谷簡簡含首說道:“但盼君歸。”
三年前的雨夜,木離化作天邊的一道霞光。
三年后的又一個雨夜,他的弟子上山復仇來了。
(這一章寫了好久,我覺得要個推薦不過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