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昨晚開始，陶綺的兩個眼皮就跳得厲害。

　　情況發生得突然，當時她正窩在沙發上看劇，手邊的爆米花吃完了，嘴里空空的，她只好抱著水杯，一點點往肚子里灌。

　　看劇的網站是國內的，一出懸疑劇，播出有一段時間了，這幾天閑著無聊，她也跟起了風，消磨時間。

　　劇拍的不錯，就是有點兒嚇人，正當她看得心驚膽戰的時候，突然，黑漆漆的背景飄過一條紅色的彈幕——

　　來得早應該沒人看見，我說實話了，我是撒幣。

　　很長的一句話，在屏幕上方飛快滑過，陶綺沒看清，還以為是案件線索，又特意倒回去看了兩遍，這才看完整。

　　后知后覺，愣了半晌，她才反應過來，自己竟然被騙了。

　　然而一石激起千層浪，等她再返回劇情時，滿屏的“哈哈哈”一片花白，漸漸擋住了主人公的臉，鋪天蓋地，看得陶綺幾乎不認識這個字了。

　　她猛地合上電腦，準備上床睡覺。

　　不看了！還看什么啊？好心情都被這條抖機靈的彈幕破壞了！

　　也是在這個時候，先是右眼，然后左眼，最后兩個眼皮竟同時開始了表演。

　　起初跳得幅度不大，一陣陣，偶爾才會引起她的注意。沒在意，可一覺睡到天亮，依舊沒有任何好轉，搞得她看什么都天旋地轉。

　　眼睛腫了，站在鏡子跟前刷牙的時候，陶綺用手擋住了下半邊臉，甚至快認不出這雙眼的主人。

　　叼著牙刷，她拿出手機搜索：為什么兩個眼皮會一起大跳？

　　萬能網友是這樣說的：左眼跳財，右眼跳災。一起跳的話，說明您的人身保險要起作用了。

　　……這也太晦氣了！

　　陶綺吐掉白色的泡沫，朝鏡子咧嘴笑：花白的牙床，整齊的牙齒。再含一口水漱漱嘴，露出八顆白牙——好一個標準的微笑。

　　愛笑的人運氣不會差，就當網友在放屁好了~

　　她打量鏡子那頭的自己。

　　里面的女孩兒臉很白，襯得雙眉更加烏黑，高高的馬尾綁在頭頂，有幾縷碎發散在額角。眼睛圓溜溜的，有七八分像美國女演員海瑟薇，不過嘴要小一些。

　　狀態還不錯，她想。

　　這想法可能有些自戀，但誰會看自己的臉不順眼？

　　***

　　今天對陶綺來說，很重要。

　　剛出門時還晴空萬里，可走了沒一會兒，烏云便自西邊招展而至，盤旋在市區上空，雨滴像從老舊花灑迸發出的水，噴個不停。

　　全世界大概只有倫敦人最不愛打傘，但陶綺做不到在雨中也那么瀟灑，快步跑到屋檐下時，頭頂已經落了不少雨水。

　　很冷，又因為趕時間，她始終憋著股怒火，眉頭皺得很深，打落身上的水珠，胸前紅色的光團如同注氣氣球，迅速膨脹。

　　然而街上的人幾乎都是白色的，神色匆匆，腳步很快；偶有幾個是黃色和藍色，也都大步流星，穿梭于人潮之中。

　　嘆了口氣，再抬頭望天。都說小雨綿綿，這場雨大概短時間內不會停了。

　　咬咬牙，一狠心，陶綺便從屋檐下跑了出來。

　　這么心急，純粹是因為接下來，有場極為重要的面試。

　　電話是早上接到的，而那則招聘廣告，其實是前天在街上閑逛時，無意間發現的。

　　當時她正發愁接下來的日子該怎么過——腰包里只剩幾十便士，卻已經是她全部的積蓄。

　　而愁眉苦臉抬頭的瞬間，她便看到了這根救命稻草。

　　是則很奇怪的廣告，錄取的第一要求竟是：specific ability。

　　心存疑惑，但沒來得及多想，陶綺當即就報了名。

　　她覺得，終于有救了。

　　***

　　來到酒吧門前時，陶綺的格子夾克已經濕了大半，黑色皮靴也濺上了泥點，那樣子看起來，真像個打泥塘里爬出的斑點狗。

　　推門而入，鈴鐺聲清脆入耳，酒吧里人很少，略微冷清。

　　空氣中彌漫著麥芽香，頗有年代感的留聲機擺在墻邊的矮桌上，播放著上世紀90年代的爵士樂。

　　暖黃色的燈光籠罩著吧臺，有個紅發的年輕女人坐在那里，一只手撐著臉，雙目緊閉，睡得很熟的樣子。

　　魚缸邊還有一個深棕色短發的男人，個子很高，側臉硬朗，小麥色臉龐被LED燈光照得耀耀生輝，眉眼很深邃，卻不完全是歐洲人的長相。

　　真是個帥氣的混血兒，陶綺腦海里忽然冒出這個想法。

　　那男人似乎察覺到周圍的目光，不禁皺了皺眉，遲疑著轉過頭，四下看了一圈，與陶綺四目相對。

　　像是犯錯誤被抓現行一般，陶綺臉一紅，趕忙低下了頭，卻聽到身邊有人說——

　　“你好？有什么我能幫助你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