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生努力去看小師娘手中毛筆的走向,但是看到的卻是小師娘的一截皓腕。木生目不轉睛地看著。小師娘的手腕靈活有力,沒幾年工夫是斷定練不來的。難怪父親說小師娘是一個與眾不同的女子,木生在心里贊嘆。
“看到了么?其實也沒有那么難,只是你剛剛學,還不太熟練而已。”小師娘停住了筆,轉頭對木生說。
眼神就這樣措手不及地交匯了,木生的臉更紅了。
“嗯,看到了。小師娘的······畫功真好。”木生趕忙拿起那塊墨磨了幾下。
“都是大先生教我的,”小師娘把毛筆蘸蘸墨,又在宣紙上描幾筆,你天資聰慧,稍加練習,一定比我好多了。”
木生覺得,小師娘說的一字一句都那么甜美,心里像是開了花。
木生趕緊低下頭去看那片山崖:“謝謝小師娘夸獎······我······接著練習。”
小師娘放下毛筆,說:“嗯,你慢慢畫,不必急,我去給你弄點點心來吃。”
木生看著小師娘出了房門,長出一口氣,低頭順著小師娘的筆法畫了起來。
一筆一畫,木生的心頭莫名歡喜,可還有一抹說不出的憂傷。
東原實際上并不適合世家子弟在此避亂。這個地方在歷史上曾經為國為郡為府,曾經管轄著現在的山東和直隸的一大片土地,改朝換代的時候是兵家必爭之地。
最有名的當然是宋朝的宋江起義,八百里水泊梁山英雄好漢的故事就發生在東原。
后來,京杭大運河一斷,東原的生命線也斷了,隨之也就破落了下來,曾經的繁榮再不曾見。可是幾千年造就的民風沒有變,總體的氣象也沒有變。
東原就是有這樣的魔力,無論是誰,一活在這里,骨子里就有一股熱血,然后一代代流傳。所以自清末以來,東原雖沒有被卷入很大的風波,但是卻不清凈,一直有暗流涌動著。
至于張大先生為什么要避居在這個地方,沒有人知道。可是大家都說張大先生的晚風堂建在了一個好地方,算是“中隱隱于世”了。
白佛山因山上的隋代大佛而得名,可惜香火一直不旺,半山上的小廟漸漸殘破。上山的路在山的正南面,張大先生的晚風堂在山的西面,依著山勢凹進去一大片,全是竹子,晚風堂就在這一片竹海中。
張大先生曾說過:“蘇東坡說‘寧可食無肉,不可居無竹’,這白佛山麓也可比黃岡赤壁了。”
“晚風堂”的齋名聽小師娘說是來自徐渭的《墨葡萄圖》的自題詩:半生落魄已成翁,獨立書齋嘯晚風。木生見過張大先生仿徐渭的那副《墨葡萄圖》,潑墨似乎更重些,除了落寞之情,有多些無奈。
木生也喜歡到竹林里面去散步。每次和張大先生學畫時間長了,張大先生就帶木生到竹林里面走走。竹林里很寂靜,氣息總是濕漉漉的。張大先生和木生隨意說些書畫上的問題,有時候也說些時事,木生安靜地聽著,規規矩矩的答話。
這一天,張大先生突然問起木生的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