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了王從義,又安撫好了黃珠兒,梅哲仁便出發了,他得先到合浦去一趟。
雖然跟留守的“張大使”有過交待,可萬一要是杜從則到了,頂替他的軍眾總有跟杜從則對不上話的地方,引起了誤會就不好了。
可當梅哲仁緊趕慢趕回到合浦時,還是花了三天。
在下龍港他又被彭簡拖住了,理由很簡單,梳理下龍港、海防港接下來的發展規則。
彭簡的理由還名正言順得很,總不成一推六二五,況且梅哲仁自己也好為人師,碰上一份寫得好的“作業”,手也癢不是。
手癢也是有代價的,這一拖就拖了一天一夜,不只是彭簡,陸舟生也湊了熱鬧,梅哲仁又順手給海防港的規劃當了苦力。
然后他才乘上慢悠悠的五百石官船重新上路,沒辦法,回合浦能開躍龍號去嗎?
這年頭就是麻煩,交通實在是慢得像騎牛,得一站一站地接力,再加上每到一處換乘都耽擱點時間,在后世幾個小時的路程,就變成了數個日出日落。
慢還不打緊,還誤事,梅哲仁一回到合浦,學霸軍的情報站就在碼頭上等著了。
出事了!
杜從則是前天到的,到了之后就住進了縣衙,他是有公函魚符的。
這很正常,上任初到貴地,肯定是先交接印信,盤點庫籍,等一切都確認無誤了,雙方具結簽署,前任交托了印信便可以拍拍屁股走人。
可問題就出在這,杜從則來了,梅哲仁沒到,交接印信的事情就落到了替身身上。
替身的軍眾也沒有問題,不但沒問題,帳務、公文往來、人事、防務,籍冊,任何一點都挑不出絲毫的瑕疵。
這些都是梅哲仁打的底,又經過彭簡梳理形成了套路,后來的替身雖說沒法練氣,倒也激起了他的自尊心,他是真的下苦功學習。
所以即便梅哲仁和彭簡走了,合浦上下也沒有出問題,管理得井井有條。
別說瑕疵,就是考評不給個上上都對不住人,彭簡剛剛給梅哲仁看了這位替身做的合浦發展規劃報告,非常優秀。
可以說,隨便大唐的哪個縣,把這位名叫盧樹植的軍眾扔過去當縣令都綽綽有余。
不但如此,梅哲仁還有過交待,給合浦縣留下了大大的盈余,足足五萬多兩白銀躺在合浦縣的庫房里,大唐其它地方的一府都不一定有這個數。
可就是如此完美的交接,它就做不下來。
盧樹植來縣衙辦手續,進去了一天一夜了,愣是沒出來。
學霸軍有合浦縣衙里有的是眼線,廚子、待從、書吏,可硬是混不進杜從則帶來的幾個待衛的圈子。
他們將后院封閉了起來,誰也不讓進,連送飯都不要,自己做,連米菜都自己上街買。
如果學霸軍的合浦情報站要下手,杜從則他們還真逃不過,他們買的米菜也是經過學霸軍眾之手。
可首領說過這是他友人,總不成強攻吧?
身上功夫了得的軍眾也對后院進行了偵測,發現盧樹植沒事,好吃好喝地供著,就是不讓走,相當于被軟禁了。
而且杜從則的隨從里還有好手,個個身手都不差,連學霸軍的窺探也被他們察覺了,雙方沒交手,默默地退開,互不相犯。
從當時的情形來分析,大家是五五開,因為對方也有輕功在身,從氣勢上來看武藝不差。
這就讓梅哲仁納悶了,學霸軍眾的身手好,那是因為跟著梅哲仁練了氣,還專門針對性地大補。
杜從則家里都是文官,肯定沒有這等身手的隨從。
他在蜀州倒是當過縣尉,手里頭有兵,可打死梅哲仁也不相信杜從則能從蜀州拉出幾個一流身手的心腹。
沒有梅哲仁的練氣辦法,高手不易得,這都是家傳且秘不示人的絕技。
而且以傳統的辦法,高手要練出來也不是一年兩年的事,沒個十年八年,拳都見不了人。
學霸軍眾都屬于跟著梅哲仁開了掛的存在,這個條件在大唐不俱備。
如果不是梅哲仁穿過來了,王勃自己以前也做不到。
實在是想不通,梅哲仁也不打算想了,他打算只身赴會。
對方身手好,他身手就差了?劉良、梁樹那樣的,他都可以一對三,普通的軍眾,他一懟三十又不是沒試過,藝高人膽大。
而且他也篤定,給杜從則一百個膽,也不敢把他怎么樣。
哪怕再變,杜從則也就那樣,差不多就是從開襠褲一起玩大的兄弟,什么根底不知道?
于是,梅哲仁就單刀直進了,連妝也沒化,就頂著王勃的臉面進了縣衙。
反正現在也沒幾個人能認出他來,杜從則倒是應該一見面就知道。
要是杜從則看到這張臉還看不出,那也別怪他翻臉,最親厚的小弟又怎么樣,大哥都不認,一樣揍他沒商量。
果然如情報站的軍眾所言,梅哲仁過了前衙就被攔住了,一個武士模樣的人從回廊的陰影處閃身出來。
“站住,干什么的?”
怎么又是這等臺詞,梅哲仁抬頭看了看天上的月亮,挺圓啊,不像是月黑風高夜。
他這個動作讓跳出來的人一愣,因為月光打在梅哲仁的臉上,讓他的臉的輪廓顯得很清晰。
梅哲仁不知道他的心理活動,但知道對方的狀態有些不對,不過他沒在意。
“找人的,來收一筆帳。”
“什么帳?哪有到縣衙后院來收帳的?”
“還真就得到這來,爾跟杜從則說,多年前其欠下的數筆酒帳,債主找上門來了。”
那位武士皺起了眉,卻聽不出梅哲仁的言下之意,他沒有回身,而是向后招了招手,又兩位跟他差不多樣的武士露出了身型。
其實梅哲仁知道他們在哪,呼吸聲早把他們給出賣了。
不過梅哲仁還是點了點頭:“修為不錯,只是呼吸還是不能內收,應該是長時間練習射箭,養成了呼吸分段的習慣。”
梅哲仁也覺得他們的行功方式有些熟,但又想不起來什么時候見識過。
剛閃身出來的那兩位也愣了,看到了梅哲仁像見到了鬼一樣。
他們跟前面那位對了對眼,也不呼呼喝喝了。
前面那位還跟梅哲仁抱了個拳:“稍等,某去通報杜郎君。”
說完他就快步跑進了內院,只是他的步伐怎么看都不是很穩,顯得很急促。
后面現身那兩位也不說話,只是盯著梅哲仁看,看了幾下又互相以眼神詢問,只是不敢確定。
梅哲仁沒在意這些,他還在思忖,剛才那位稱杜從則為杜郎君,而不是郎君,一字之差,卻包含了太多東西。
首先,他們不是杜從則的人,更不是心腹,這個下意識的稱呼,顯出了他們跟杜從則比較疏離。
梅哲仁想到這點眉頭都皺成了川字,今晚不好辦。
這些人跟杜從則不是一伙的,那才更麻煩。
因為不知道他們的身份底細,不好動手,也不方便交流,誰知道他們身后站著誰?
還沒等梅哲仁想清楚,進去通報的那位就出來了,做了個引路的手勢,嘴里吐去了個“請進”。
梅哲仁的膽氣早就練到了不動聲色的地步,既然對方沒拒絕接觸,那他就既不來之則安之,且一看究竟。
他邁起方步,安步當車,打頭就走進了后院,將三人留在了原地。
梅哲仁進去了,三人卻沒跟上,而是湊成了一頭。
“能確定嗎,是不是……”
“看著是真像,但不敢確定,畢竟過了十幾年了。”
“那身手呢?”
“此人身手比我們高太多,壓根就不可能,那位可是個書生,按收到的消息,五年前身手也就一般,五年,怎么練也練不出來,何況還坐了快三年牢。”
“那就不是?”
“可真的長得太像了,聲音,聲音也不差,某想起來了,那位當年跟某說過話,還教過某寫字,聲音就是一樣的。”
“那怎么辦?某等到底進不進去?”
最當頭那個一咬嘴牙:“進,小姐還在里面呢,此人身手太高,某等不是敵手,小姐的安危要緊。”
三個拿定了主意,也快步往后院里奔,剛轉過后院的回廊,就看到梅哲仁在小花園中立著,杜從則和一位護衛剛剛從廂房里奔出來。
梅哲仁一看到杜從則就笑了,朗聲道:“杜知縣,蜀州春風樓的酒錢欠了好多年了,該結了。”
這是他跟杜從則的糗事,此刻一見面說出來,大家都不必猜疑,馬上就可以確定身份。
可這時異變陡生,杜從則身邊的護衛忽然就拔劍飛身刺了過來,劍身橫在空中,還映著月光,幽幽冷泛。

索肥丫
改卷完剛放羊,誰說當老師清閑的,站出來,保證不打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