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刻觀察四周的了緣陡然覺得眼前一亮,頭頂溫度飆升,瞇著眼,打量了一圈,發現已經出了山口,
失去了樹蔭的遮擋,沒過多大會兒,就汗如雨下。
原本躺在車上晃晃悠悠進入夢鄉的赤胭像是被架在火上烤一樣,喘著粗氣,時而眉頭緊鎖,時而在熱騰騰的獸皮上翻來覆去。
了緣擦著汗,看著車上擺出各種詭異姿勢的赤胭,忍俊不禁。
大概是身體忍受不了這溫度,赤胭忽的坐起來,雙眼無神的看著前方,而后猛然甩甩頭,“啊,這么熱!”
從車上一躍而下,踉踉蹌蹌的跑到路邊的樹下,“爹,水,我水壺呢?”
文長青也停下車,從裝著藥材的竹簍里掏出來一個小水壺,邊走邊到:“你這躺著還嫌熱,你看看了緣,跟著走了一路也沒說一句。”
“小和尚那是傻,根本不知道熱,是吧,小和尚!”
了緣抖了抖眉毛,訕笑道:“我還行,還行。”
赤胭聞言白了了緣一眼,“原本不知道,現在才認識到你不是裝傻,你是真傻。”
樹下有一個磨盤大小的石頭,高不過半丈,了緣踱步走到樹下,抬腿站到石頭上,極力向前遠望。
透過被曬的無精打采的灌木叢和不知名的農作物能看到一群錯落別致的屋子,再細看,還能看到零零散散走動的人和家畜。
文長青指了指前面的遠處的院子,開口說道:“前面這村子叫薛家村,里面的人靠山吃山,常年在山里行走,咱出來時的路就是他們整出來的。
不過雖然是叫薛家村,但也不全姓薛,也就是占了大半吧。”
拿著不知從哪弄來的蒲扇的文長青,對著赤胭和了緣輕輕扇動。
原本燥熱的了緣,覺得這扇子扇出來的風冰涼冰涼的,心里頓時舒爽許多。
“這天氣本該出門上山,下地干活的人一個人乜有,都躲到家里乘涼去了,咱也走吧,去村子里歇歇腳。”
文長青拉起癱軟在地極不情愿的赤胭,“到前面在休息,你薛爺爺家的大黑指不定已經生了小崽了,你不去看看?”
聽說大黑生了,赤胭頓時有了精神,“爹,你和了緣慢慢走,我先去看看。”
話音剛落,腳下生風的就朝著不遠處的村子跑去。
“這丫頭,出了門沒了她娘的看管就活脫脫的一個男小子,也不知道長大了會怎么樣,什么時候能像你這么安靜穩重,我和胭兒她娘就省不少心了。”
了緣聽到文長青夸自己,靦腆的笑道:“活躍點好啊,我在寺里了塵師兄,空戒師叔都說我太懶了,不喜動彈。”
“如果你這樣的還叫懶,那我也倒是希望赤胭懶一點。”
文長青笑吟吟的道:“你這性格在外界行走是再好不過了,不會惹人厭惡,也不會招惹惡人。
不過,有一點不好。”
“什么不好?”了緣疑惑的看著文長青。
“你不惹事,不代表別人不主動找你麻煩,所以,還是要有點脾氣的,雖然你是佛門子弟,講究慈悲為懷,不過還是要有點手段的。”
“真有這么多壞人嗎?我出來的時候二師兄也這樣和我說,但是我大師兄和你們說的不太一樣,要我秉承一顆慈悲心”
“俗人識皮,書生見骨,道人分三魂,僧人度佛心,我勉強算是半個書生,以及半個都不半個的道人。
所識之人盡皆凡夫俗子,頂多是修為高點像胭兒楚叔叔那樣的斷海境,沒有一個活得通透的。”
沉默了片刻,文長青又道:“我們這些人。信奉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沒法理解你們佛家的慈悲心,也用不著理解。”說著說著笑了起來,
“要是人人都如你師兄所說,懷揣一副慈悲心腸,那這天下凡人所處,盡皆佛土,人人也都是得道高僧了,那人族可就沒希望了!”
了緣不解,好奇道:“人人都是得道高僧不好嗎?為什么說人族就沒希望了?”
文長青古怪的看著了緣,“人人都是得道高僧,誰來負責繁衍下一代啊,這不是誰生誰就破戒了嗎?”
“也對,按照經文所說,每個僧人的最終目標都是渡人成佛,可是....”
了緣茫然不解,越想越覺得奇怪。
“到了,總算能歇歇腳了”
正在冥思苦想,擺脫不了這個成佛與人族延續的怪圈的了緣,茫然抬起頭,發現不知不覺已經走到了村口,靜了靜心神將心里的想法壓在最深處。
木制的車輪在村里的土路上咣當作響,住在路旁的村民聞聲開門,一個婦人從從半開的門里用手遮掩陽光探出頭來,待看見是文長青,面生喜色,閃出門來。
“呦,長青兄弟,你這有些日子沒來了啊,距你上次來俺們村得有七八個月了吧,旁邊這位是誰啊?不會是你兒子吧,這么小就當了和尚,你也狠得下去心,不想著傳宗接代了?”
了緣被這突然竄出來的婦人嚇了一跳,定睛看去,這人怎么也有六尺高,體態健碩,肉嘟嘟的臉盤,一雙又黑又短的眉毛,像是兩條大毛毛蟲盤踞在上。
婦人邊說邊向了緣伸手。
看著一條比自己腿都要粗的胳膊帶著一只和自己臉差不多大小的手向自己襲來,了緣心驚膽戰,卻也不敢躲。怕不順著這位大娘的心意,惹惱了她。
”真疼“,婦人的手在了緣頭上摸了摸。給了緣的感覺就像是寺院里空戒師叔那個用來刷鍋用到沒毛還繼續用的刷子在自己頭頂掃來掃去。
“得了吧,劉三娘,你看你把長青大哥的兒子給嚇成什么樣了”。
不知道何時走過來一個皮膚黝黑個子不高的青年,臉上有一道一直從眼角延伸到脖子上的傷疤,看著甚是唬人,特別是笑起來扭曲的傷疤更是為整個人增添不少恐怖色彩。
“要你管,薛矮子,你長這樣還不在家呆著,出來嚇人來了?”,劉三娘瞪著眼,兩條眉毛更似在泥塘里翻滾的泥鰍一樣。
“你看,長青大哥這次帶著兒子過來了,就是要徹底斷了你的念想,別想著嫁給長青大哥了,根本用不著你替他傳宗接代,再說你這把年紀,老牛吃嫩草,也不嫌丟人啊?”薛姓青年也不在乎劉三娘拿自己相貌打趣,反而調侃起來。
“嫁不出去也不找你這樣丑鬼,還說我,你自己也不照照鏡子,這輩子能娶一個媳婦你得把你老子的家底掏干不可。”
掙脫了魔爪的了緣,揉著頭,悄悄溜到文長青身旁,后者也不著急去找赤胭,反而笑著示意了緣坐到旁邊看兩人吵來吵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