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昭王宮里的鄙夷與虛偽于我而言都罷,我只想好好學些本事。總想著等自己足夠強大了,我那冷血的父皇若哪日想起我時還能接我回家。
去書塾的第一日,孟學者安排我坐在學堂靠后的位置,我只俯首作揖謝師,心底無任何計較。
只可惜那時的我似乎忘了周遭皆是敵國王公子弟,而我無論是拘謹還是放浪形骸,都只能是格格不入。且這俗世人對于異類,向來都是得而誅之,何況我這敵國王室,更是老鼠過街人人喊打。
我盤腿坐在桌前看著周遭與我年紀相仿的同窗,竟然還并未覺這歲月有多難熬。
孟學者手捧經卷講述大道,直到現在我仍還記得他說:“生而為人,則有任,或委身,或展伸,都要心中有存。”
可是云星呀你難以想象,一個能說出此等言語的人,他竟然也難以逃脫這世俗卑劣。不,不止他,誰人都難逃脫世俗卑劣。
我悄悄審視著眾人,并未從他們眼底瞧出一絲為生民立命的決心,竟只有被享樂同化的富態。同時我卻也無奈嘲笑著北漠,大概是北漠的賠款把他們將養的太好。
待我回頭,墨妃娘娘遣給我的書童正在低頭沉思,那是我第一次與他講話。因為我清楚知道,他是東昭人而我是北漠人,與我相處甚深對誰也不好,就平淡如水。他食一份俸祿,我得一刻安穩。
我問他:“你叫什么?”
他亦抬眸看我毫無膽怯,打量許久后只道二字:“宋延。”
這一年的我八歲,而宋延也不過是長我一歲。那時的我從未想過,這個叫宋延的小書童會與我有后來的那么深牽絆。
當暮色盡天邊的斜陽透過回廊映在桌上,我亦停下筆。紙上赫然呈著否極泰來四個大字。那是我渴望扭轉局勢的可憐孩子氣,卻是旁人眼中惡狠狠的釘子。
孟學者緩步走來只道是:“年幼無知腕力不足。”我點頭應和,并無任何多余言語。
我準備回去,可這些所謂的同窗簇擁著東昭的二皇子四皇子向我走來,團團圍住,他們趾高氣昂。
我生的瘦小,所以輕而易舉就被一個身形龐大的人推在了地上。誰能容忍被欺負呢?誰又愿意平白無故給人作踐呢?
我惡狠狠的瞪著他,又連忙起身欲要將他推在地上,可惜我力氣太小,他也的確是沒辜負這番身量立的那么穩,反而是我又摔倒在了地上。
他們哈哈大笑,我便聽得越發煩躁,那一刻我真想割下他們的舌頭,可我一個人跟他們吵架都吵不贏。
東昭二皇子居高臨下的看著我,而趴在地上的我也深深的感受到了他眼中灼熱的嘲諷。我移開視線沒再看他那雙什么都瞧不上的眼睛,只是盯著他的足履。
那一刻的我在想,這世道總歸是輪流轉的,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以后的日子誰是王誰是寇都還沒有定論。而我只要有能將他們一擊潰散的能力,這群庸才就別想再拿著我北漠的金銀過安生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