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佳節,望山書院一派靜謐,大家安安靜靜聽課,不時支著耳朵聽著湖畔的動靜。為防止落水意外等,端午節學生是不能請假去看比賽的。前年有位學生自作聰明假裝生病,被教導老師從人群里逮了回來,掃了一個月的茅廁。后來大家都默默地不提出門看比賽的事了。
青草湖碼頭熱鬧更勝昨日,全平陽的老百姓都趕趟兒似的齊聚盛會。往昔的開場一般由縣老爺發話。無外乎端午祭奠屈原,歌頌屈夫子風骨,并表示自己當效仿先賢,為大魏的萬世基業拋頭顱灑熱血,一往無前等等。
今時不同往日,縣太爺吳老爺畢恭畢敬地引了一位大人出來。那位大人一身的布衣袍服,溫良端方,言語笑談無不令人心生好感。
不一會兒,連林琮娘都知道平陽縣來了位大人物----兩湖總巡查使,還是個面白無須姿容秀美的讀書人。平陽縣人民對讀書人有著天生的好感,頓時對這位來歷頗大的官老爺喜愛起來,再見他,端是風度翩翩,清風玉質。
龍舟賽圓滿落幕,碼頭上的裝卸工連續五年拔了頭籌。總巡查使一臉和氣地將獎籌送到隊長的手里,低頭叮囑了幾句,大家都開懷大笑起來。
中午,林肅到餛飩攤幫忙,就聽到了關于新來大官的種種傳言。有的說他是皇帝的親信,有點說他是某派系的嫡系,還有的說他就是一個普通的書生,通過奮斗,當上了兩湖總巡查,莫衷一是。
林琮娘一臉向往:“林肅,林琮,你們可要爭氣。這位大官人一臉和氣,笑盈盈地,長得也好看。大家可都說他是全靠苦讀出來的。琮琮,你也給娘考個狀元回來?!?p> 林琮一邊收拾碗筷,一邊吐了吐舌頭,做個鬼臉。他要是能考狀元,那肯定是國中無人了。
龍舟賽雖然結束了,旁邊搭建的戲臺還有未完的戲曲。林琮聽得過癮,林肅也裝作聽得有趣。曲驍征悄悄過來時,特意帶了一只大蟈蟈,抓在手里,往林肅眼前晃。
林肅的尖叫出了一半,又被她自行壓下。曲驍征樂得直拍大腿,林琮這個小叛徒,拿過蟈蟈就不撒手了,一口一個征哥,叫的親熱。
林肅非常的怕蟲子。林琮發現了她這個特點后,還特意拿蟲子嚇唬過她。后果就是小胖子被狠狠打了一頓。看來林琮連這個也跟他征哥說了。林肅真是不知道該先打誰了。
林琮要到了心愛的蟈蟈,又八卦地問起今日的風云人物來:“征哥,你從京城來的,你認不認識今天的大官啊。他沒穿官服都可氣派了。我娘看了羨慕地不行,一定也讓我成他那樣。”
“總巡查使大人啊,好像是姓席。我從京城來,可我對這些人際關系不太了解。我也是剛才聽院長提了一句,好像他讀書非常厲害?!本┏乔沾髴羧思也凰闵伲x先生是出了名的收徒不分貴賤,導致林肅他們以為曲驍征只是普通的富貴人家。
林琮還攀著曲驍征的肩膀問京城的繁華風物,林肅卻悄悄低頭斂眸,掩去神色。
回到白石巷的小院,林娘子果然回來了。林肅比平時回來的早半個時辰。推門的時候,林娘子正跟沅娘爭吵,一見到林肅,兩個人都立馬閉了嘴。
她跟沅娘極力掩飾著神色,林肅又不是真正十歲的孩子,怎會看不出。她病的昏昏沉沉,很多事不記得,卻也記得她好像姓席。
林娘子與弟弟林覓相依為命,到了婚嫁之時,被族親配了外省的一戶讀書人家。林尋又豈是普通姑娘家。她托人打聽,得知那書生正妻沒有一個,妾有了三個,孩子都有了。而她能被幸運地選中,則是因為她林家宗族遠房的身份。林家百年大族,又有望山書院做保,可謂樹大根深。
世情惡人情薄,她與林覓接連雙親去世。如果她不遵從宗族意思,那弟弟林覓的未來不可預知。林覓高高興興地出了門子,送嫁的小船,順水而下,洞庭湖蔚然壯觀,正像林覓的心情------頓開枷鎖走蛟龍。
之后,林覓接到林尋的死訊。她在暴雨夜為收拾書本被強風吹入水中,生死不知。為此,林氏還特為她寫傳以記之,不愧為林世女。
實際上,林尋像一條自由的魚兒,得返深海。
再之后,沅娘就不肯講了。林肅仗著年紀小,每每抱著沅娘不撒手,沅娘得了林娘子的令也不敢多講一句。只有一次深夜,林肅偶然聽見一句“那姓席的倒是命好”。緊接著林娘子主仆二人聲音就刻意低了下去。
林肅畢恭畢敬地向林娘子行了禮,林娘子還是平靜地樣子,臉卻小幅度地有點扭曲。沅娘打著哈哈,說去廚房端新做的紅棗糕。
林肅心里已經大概確定了,進了小書房安心寫大字。不一會兒,沅娘端著紅棗糕,開了房門。
“少爺,最近學業辛不辛苦。明天你娘他們要去省城書展,聽說可多人了。你想不想去?”沅娘一臉希冀的詢問。
“我們先生說,明天有個大官來學廬,每個人都不能遲到?!绷置C一本正經的回答,眼見著沅娘臉色有點變了。
“大官啊,聽說那個大官今天去看龍舟了,是嗎?”
“是啊,大家都在說他長得好看,脾氣還好。在京城是非常大的官,林琮娘還讓林琮向他學習呢?!绷置C觀察著沅娘的神色。
“跟他學!跟,跟他學挺好,讀書才是正道嘛?!便淠飶陀謫柫艘槐椋骸吧贍?,我也想去省城看看。剛才,我就是跟娘子為這個吵架呢。你就去吧,把我捎帶上,我也好跟著去長長見識。”
林肅心里不知該不該繼續問下去,但見沅娘一臉的期望,終是點點頭:“那咱們一起去吧。你跟娘說一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