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街上兵荒馬亂,城里的百姓全都望風而逃躲在家中。
位于城北一側的大秦皇宮此刻卻是一副離奇古怪的安逸畫面,百官既惶恐又恭謹的圍了一圈,看著秦帝和刑部尚書馬懷執棋對弈。
馬懷的耳畔隱約還能聽到宮外的喊殺聲,加之每隔半刻鐘就有執令兵進來匯報外面的戰況,無論哪方占據了優勢他的額頭都會滲出虛汗。
“陛下,老臣有句話想冒死一問。”馬懷顫聲道。
秦帝捻來一子,審時度勢的看了看棋盤上的局勢,冷聲道:“你要是敢問朕現在就殺了你。”
馬懷“誒”了一聲,趕緊閉緊嘴巴。
“報!”
執令兵又跑進了殿內,向秦帝稟告道:“陛下,景王大敗,沐殿下已進入南宮。”
執令兵話音剛一落下,秦帝就將手里的棋子全部甩出,然后起身轉頭朝殿臺上高放的龍椅走去,邊走邊說道:“不下了!不下了!一群老匹夫,你們贏了。”
群臣一臉懵逼,不明白秦帝這話什么意思。
這時候只有禮部尚書崔哲第一個反應過來,“撲通”一下跪在了地上,高呼道:“老臣斗膽,請陛下歸還南宮名號,由小世子殿下承襲太子。”
“太子……”
崔哲這個詞可是一石激起殿內千層大浪。
他這是在公然逼宮,當著秦帝和滿朝文武的面要為南宮復辟。
此舉動自然是讓所有人都覺得毛骨悚然,就算是和崔哲一樣同為南宮舊部的大臣們也不敢說出這番話來,可是他崔哲偏偏就是要冒天下之大不韙而為之。
秦帝走到半路,突然轉身怒沖過來指著崔哲的腦袋吼道:“你個老東西,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崔哲毫無所懼,仗著外面的局勢烽火,開大嗓音繼續匍匐道:“老臣跪請陛下賜還南宮太子名號,請小世子承襲太子大統。”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殿上的南宮舊部們再裝傻也不好繼續裝下去了,便齊刷刷的都跪了下來,將崔哲的一番話對秦帝異口同聲的復述了一遍。
跪下的大臣占據了殿內大臣總數的近一半。
而另外一半人,則多數都是支持景王秦業做太子的,所以他們在這種時候不發聲是不可能的,于是一幫人又齊刷刷的向秦帝跪請。
“陛下,那孩子是圣祖欽定的孽子,連命都不能留的人怎么還能讓他做太子呢?老臣堅決反對,望陛下三思后行,否則恐震怒圣祖,對陛下不利。”
“臣附議!”
“臣附議!”
……
……
涇渭之分已經明晰,秦帝低頭看著身前這烏壓壓匍匐在地上的中老年骨頭們,表面神情嚴肅冷冽,實則內心欣喜若狂。
“陛下?”老宦官走了過來,小聲喊了一聲秦帝。
秦帝沉默了一會兒,只是朗聲笑道:“好一個逼宮,好一個逼宮啊,你們都在逼朕,都在向朕施壓,你們這群老東西,睜大眼睛看看,朕還沒死呢。”
大臣們清一色的沉默著。
忽而,秦帝又沉下心來說道:“外面的時局你們也都看到了,既然他沒死,那朕就給他一個機會,朕讓你們來一場公平競爭,誰贏了誰就在朕天年以后承襲大統。可是,誰要是輸了,你們應該清楚你們奉承那個主子的下場,還有你們自己的下場。”
秦帝說完,轉身就在老宦官的陪同下離開了。
說白了,他已經是皇帝,這場太子之爭早已不是他的戰場。
出了大殿步入一條無人的小道,秦帝突然仰天大笑。
這個笑聲是老宦官十幾年來聽過的最抒懷順暢的一個聲音,他不敢相信竟然來自這位看似冷血無情的帝王。
老宦官抿口一笑,問道:“陛下,從沒見您這么開心過?”
秦帝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他一眼,反問道:“朕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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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萬軍之中殺出一條血路歸來,秦沐踏入南宮的那一刻內心真的是百感交集,他的身后跟著蕭可敬、慕夏、三師姐顏伊一,還有十位幽州先鋒官。
“我小時候就在這里出生的嗎?”秦沐想了很久,才問了這么一個問題。
蕭可敬指了指正宮后面的一間只能看得到屋檐的房子,老淚縱橫地答道:“小主子,你就是在那里出生的,當日老臣還抱過你一回呢!”
蕭可敬的腦海里一下子回想起了當日的場景。
燈火通明的內殿之中,金碧輝煌,氣勢威嚴,宮女們忙前忙后的進出殿內,里面不時便會傳出一位女子撕心裂肺的叫聲,同時還有為老婆婆在旁邊為其鼓勁。
“太子妃,加油,小殿下馬上就出來啦。”
在內殿外面,有個穿著金袍的年輕男子緊張得來回踱步,一刻也靜不下來,幾十位過來準備賀喜的大臣們也是揪著一顆心,站在年輕男子身后不敢吱聲。
突然,一個穿著黃袍面帶金甲面具的男子手中托著一盞長明燈從天而落,這盞長明燈起初并沒有被點燃,就在他后腳剛剛落地的一剎才忽然亮起。
與此同時,內殿中忽然響起嬰兒的啼哭聲。
殿內的老婆婆小心翼翼的懷抱著那個嬰兒遞給女子,含笑道:“是男孩,太子妃,是男孩。”
金袍年輕男子顧不上太多,當即沖了進去。
就在內殿里傳來歡聲笑語之際,天地之間忽生異象,帝星旁忽然生起一顆耀眼奪目的星辰,旋即滾滾黑云籠罩在南宮上空。
黑云中仿佛有一個龐然大物在活動,里面傳出盛世駭人的雷霆之音。
內殿里年輕男子頓了一下,低頭再一看,自己懷中的孩子稚嫩的臉龐上竟然多了幾道詭異的血氣宛如一條條的游龍在游動。
一束白光從天穹落下,照在了黃袍金甲男人手中的被點亮的長明燈上,頓時明艷的紅火變成了極具侵蝕力的黑火。
這黑色的火焰就像是一個要吃人的魔鬼,還妄圖撲向黃袍金甲男人,黃袍金甲男人趕緊捻了一個符咒,將之鎮壓在了明燈之中。
黃袍金甲男人悄悄收起那盞長明燈,輕嘆一聲,道:“本是圣龍之命,當驚艷于世,傲視蒼穹,卻被黑暗護佑,生于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