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我看著季鋮,不知道該拿他怎么辦,于是輕輕推了推他,“季鋮。”
他沒反應(yīng),我又坐到他身邊來,輕聲推道:“季鋮。”
他還是趴在桌上沒有動彈。
王公公過來問道:“陛下打算怎么辦?”
我嘆了口氣,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辦,“他帶馬車和下人來了嗎?”
王公公搖搖頭,“季將軍從不帶。”
桃葉問道:“要不先安置好季將軍,等他酒醒之后再自個兒離開?”
“嗯。”
我別無他法,只得看著王公公叫幾個侍衛(wèi)來幫忙,我和桃葉跟著在身后,看他們把季鋮放在了床上。
然后等王公公和侍衛(wèi)走了之后,又有侍女端上來水和帕以及醒酒湯,便還剩下我和桃葉坐在床前。
桃葉本要來行動,我按住她問道:“一般人酒醉得醉多久?”
桃葉回道:“一般來說,都是一夜吧,有的人還能醉個幾天呢。”
于是我接過她手里的帕子道:“朕來。”
我把帕子擠干,然后輕輕為他擦臉,我發(fā)現(xiàn),即使這些天以來我那么努力地在回避關(guān)于他的一切,但只要觸碰到他,我的心依舊是怦怦作跳。
然后我扶起他來,喂他喝醒酒湯,他卻閉著嘴,我灌不進去。
桃葉問道:“陛下,還是奴婢來吧?”
我想了想,自己喝上一口醒酒湯,然后吻上他的嘴,給他渡進去。
我最討厭喝這樣苦的東西了,但是吻上他唇的那一刻,卻感覺世界又柔軟又甜蜜。
我把湯藥喂完,又用手帕給他嘴角擦干凈,竟然心里升起一種莫名的滿足感。
我忍不住細細地打量著他的模樣,這些天以來,他好像瘦了點,除此之外也沒多大的變化,我只覺得他的臉還是讓我著迷。
我忍不住輕撫上了他的眉宇鼻梁,慢慢往下滑去,又勾勒起他的唇形。
桃葉道:“陛下,奴婢出去了?”
我搖搖頭,“不必了。”我并沒準備繼續(xù)干什么見不得人的事。
我嘆了口氣,“這應(yīng)該是朕最后一次和他這樣親近了,以后…”
我覺得我應(yīng)該回得成家的,“以后…可能面都不用見了。”
即使對這句話做了很大的準備了,我說出口的時候還是忍不住有點哽咽。
桃葉卻明顯腦回路跟我不一樣,驚疑道:“陛下,您想殺季將軍?”
“呸。”我忙打斷了她這可怕的思路,“你天天都在想些什么呢?朕殺他?朕是想要自殺嗎?朕就算自殺,朕都不可能動他。”
桃葉忍不住道:“陛下,這些天來奴婢一直有件事很是疑惑。”
“嗯?”我眼里心里此刻都印著他的模樣,像是想印一輩子。
桃葉道:“遷都回來以后,您就對季將軍…好像…不太熱心了…就是比起之前有點…可能是奴婢自己想的太多了,陛下恕罪。”
“沒什么。”我笑了笑,“朕本來就在避他。”
桃葉有些疑惑,“陛下?”
“為以后死生不見做準備唄。”我自嘲地笑了幾聲,“再說不避又能怎么樣?他都要娶妻了,朕難不成還要厚著臉去倒貼?朕當時衣服都脫了,他都沒反應(yīng)。”
桃葉大吃一驚,“陛陛…下…下…您…您…”
我無所謂道:“反正他對朕沒興趣,所以你不用問后續(xù)發(fā)展了。”
我說著頗為疑惑,“桃葉,不是都說男性是下半身動物嗎?為什么朕脫干凈了抱著他親他,他都沒反應(yīng)?朕覺得,他對我恐怕都不能用不喜歡來描述了。”
桃葉倒吸一口冷氣,忙勸道:“陛下不要妄自菲薄,季將軍沒反應(yīng)那一定是季將軍的問題,與您無關(guān),您完全可以找別人試試您就知道了。”
桃葉剛說完這話,馬上解釋道:“奴婢方才妄言了。”
我笑道:“沒事,朕覺得你說的有道理,絕對是他的問題。”
桃葉又道:“可是季將軍還未娶妻啊,您其實還有機會的。”
我道:“都已經(jīng)判死刑了,難道要改成死緩?有什么區(qū)別?反正他也看不上朕,朕還不如早做打算。”
“早做打算?”桃葉更為疑惑了。
對呀,我堅信等我找到可靠的道士,我就能回家了,以后管他有沒有娶妻生子,都不關(guān)我的事了。
桃葉好似想明白了什么似的,道:“陛下,奴婢也覺著方計相真的非常不錯。”
我倒吸一口冷氣,沒想到我的貼身侍女都吃上了我跟方曦的瓜,“好了好了,整天瞎吃瓜噎死你,我們走了。”
我說著就站起身來拉上了桃葉,桃葉頗為疑惑道:“陛下,奴婢最近沒有吃什么瓜啊?您是說冬瓜,南瓜,還是西瓜?”
我和桃葉慢慢走回我自己的宮殿,桃葉道:“陛下,其實奴婢覺得呢,反正季將軍都要成親了,人生苦短,您若是對季將軍還有留戀,完全可以趁他成親前再與他游玩一番的。”
我問道:“你的意思是反正他都要娶別人,朕不如趁他娶親之前,就隨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事?”
桃葉點點頭。
我怎么感覺有點悲情啊,在他成親之前繼續(xù)義無反顧地倒貼他,所謂舔狗,就得在毫無希望的情況下一直舔到最后一刻嗎?
誰知桃葉道:“您是陛下,讓他來侍寢難道是對不起他了嗎?賞他的恩德,他就該好好接住。”
臥槽?我不禁又重新打量了一下桃葉,我們倆比起來,桃葉真是女中豪杰。佩服!佩服!
我忙道:“算了算了,以他的脾氣,朕擔心他會打死朕。”
從此把我當什么人了啊,我作為舔狗還是有自己的原則和尊嚴的。
桃葉道:“陛下就是對季將軍太喜歡了,所以如此克制。”
其實…我覺得我也沒多克制啊…牽了他的手,親了他這么多回了…還脫了衣服…
我道:“還好吧,朕無論如何…也是個女孩子…”
除了他以外,我都沒牽過別人的手了,也得矜持點的…
桃葉恍然大悟道:“陛下的確還算是待字閨中。”
什么叫還算是???本來就是好嗎?雖然我皇帝退休的時候估計快三十了,可是在現(xiàn)代,母胎單身到三十歲才結(jié)婚的人很正常好嗎?
我雖然比這個朝代的女子都身份特殊點,膽子大點,但我好歹也是個傳統(tǒng)女性,一般不出去跟人亂搞的。
我道:“桃葉,好了,你別說了。”
桃葉道:“對了陛下,雖然奴婢沒為你找到那位道長,但是奴婢在京城里找到了別的道士。”
我坐上自己的軟榻,忙道:“那你快讓他們進來。”
桃葉問道:“一起進來嗎?”
我道:“還是一個個來。”
于是我就開始面試道士了,先來了幾個一看就是騙錢沒文化的,然后又來了幾個說能呼風喚雨長生不老的,我說:“現(xiàn)在就去給朕呼一個,今天不下雨,就直接給朕出去。”
我這一面試就面試了許久,接下來又進來一個道士,道士問道:“陛下最近為何事所煩?”
我此刻最煩的就是算命群體里果然大部分是騙子,“朕為何事所煩,您猜猜?”
他道:“為所煩事而煩。”
這他媽不是句廢話?我憋著心口一團怒火。突然間季鋮來了,他醒得真快。
“陛下。”他向我行禮。
“嗯。”我點了點頭,“你醒了。”
他道:“謝陛下。”
“沒什么。”我低下了頭,“你若是沒事的話就趕緊回去吧。”
他看了眼旁邊的道士,皺眉道:“陛下還執(zhí)迷于這些東西嗎?”
我道:“朕說了,你別管朕。”
他站起來,突然站到我身邊道:“那臣也來領(lǐng)教領(lǐng)教,陛下所說的高人。”
嘿,他還真跟我杠上了。我難以置信地看著他,他卻面不改色,“陛下之前一直說臣不懂,那么臣今日便了解了解。”
他看樣子是決心在這兒看熱鬧了,我硬著頭皮朝那道士問道:“你算算朕心里最想做何事?”
那道士道:“此乃天機不可泄露。”
我深呼吸,怒道:“滾下去。”
接下來繼續(xù)來一個,那道士道:“陛下可是想尋求天人之術(shù)?”
我勉強點點頭,“算吧。你有什么辦法?”
那道士道:“貧道可煉一仙丹,約莫七七四十九日,又有九九八十一日,吃了后便有飛仙之可能。”
我怒火難以抑制,“滾。”
又來一個嘴里也不知道念叨些啥,說要幫我捉小鬼,我這下更沒控制住,直接站起來抓起桌上的東西往他丟過去,“滾!”
那道士連滾帶爬地跑了,然后我聽見了季鋮的笑聲。
我朝他吹胡子瞪眼,“笑什么笑?”
他笑道:“臣見陛下的高人確實知道許多臣不知道的。”
我氣哼哼道:“這些都不是得道高人!上次在街上那個不一樣!”
他問道:“那一個如何不同?”
我道:“那一個能猜出朕的心思,他好像知道朕的一切。”
他看著我,問道:“陛下的心思便是想莊周夢蝶,追求另一世界嗎?”
被他這么說出來,怎么有點中二?我點點頭,“怎么?”
他道:“陛下,您就是您,何必去想那些空談虛無之事?”
我沒法跟他解釋,他繼續(xù)道:“您是一國之君,您為我國改新政,收故土,您曾上前線,又去農(nóng)田,您關(guān)心傷兵,關(guān)心農(nóng)民,您對我們?nèi)绱酥匾瑸楹文鷷J為在此毫無意義?”
我低著頭:“這是朕的意義…”
我的情緒醞釀了很久,終于抬起頭來看著他,“但這不是我的意義。”
我道:“你就是不明白。”
這么多天以來,我頭一次直視著他,我心里燒著一種火,一種不甘心,他就是不懂,他不懂我。
他看著我,在我們長久的對視后,他垂下眸子,像是認輸了似的,問道:“您對我們有意義,可我們對您沒有意義,對嗎?”
像是擊潰了我所有防線似的,我喉嚨堵塞說不出口,他難道不明白我,他難道不知道他對我而言,意味著什么嗎?
在這里,我的親人是別人的,我的身份地位認知也來自于別人,我的這個身體也是用的別人的,我僅僅只有這份對他的喜歡,才是獨屬于我自己的。
可如今這份喜歡也落空了,那我在這里真的還有意義嗎?
我道:“我可以換成是任何一個賢明的帝王,都對你們有意義。而不是我對你們有意義。”
他抬起頭來看著我,像是想要反駁我,我平靜地坐下來,不想再繼續(xù)剛才的話題了,我道:“看完了朕的笑話,你可以走了吧?”
突然,猛地一聲打起了響雷,繼而傾盆大雨瓢潑而至,桃葉忙跑進來激動地喊道:“陛下,那幾位道長真的能呼風喚雨啊!”
what?
“哇雨好大啊!”桃葉忍不住繼續(xù)道,“您看好久沒下過這么大雨了!”
我終于能勉強換個輕松的話題了,朝季鋮得意道:“你瞧,不是也有還不錯的嗎?”
季鋮卻在出神,好似沒聽見我說話。
桃葉道:“陛下,雨太大了,風也好大,今個兒可能出行不便啊。”
季鋮回神過來,看著窗外的傾盆大雨,朝我問道:“陛下,臣今晚能留宿宮里嗎?”
他還能怕雨?真是活久見。
誰知他下一句話又是:“或者,陛下能讓那幾位道長現(xiàn)在立刻把雨停了嗎?”
雖然他語氣誠懇,但我怎么覺得他在嘲諷我?
我朝桃葉問道:“那幾位道長能立馬停雨嗎?”
桃葉尷尬笑道:“道長再神,也不能說下雨就下雨說停就停的嘛。”
我點點頭,“那給季將軍安排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