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下來的日子除了日常的課程的奏折批改時間以外，大部分時間都跟方曦待一塊兒。所謂生也有涯而學也無涯，反正在沒手機的情況下，我也沒其他什么愛好了，就聽方曦講課還是挺有意思的。

　　大部分他會給我講各家各派的思想體系和文章，閑下來偶爾會教我下棋，或者有時候喊皇后來，咱們仨合一次，于是咱們仨的友誼空前絕后地極速發展。

　　我瞅著他們倆，我覺得還挺配。

　　既然我能給桃葉林正已牽線，給陸謙四公主牽線，那我是不是也可以給他們倆牽線？我真是牽線小能手。

　　我越想越是合適，反正等我退休以后，皇后帶太子不容易，要是她跟輔政大臣好上了，不是事半功倍嗎？何況方曦感覺挺靠得住的。

　　打定了這個主意后，我就更常約他們倆出去郊游合奏了，合的曲子越來越多，還好我會唱的歌多，雖然不會吹，但只要唱出來，方曦就能把譜子寫下來，我吹笛子的水平也跟火箭似的飛增。

　　我們仨在草地上坐下，皇后從食盒里端出她親手做的點心，方曦讓人把茶水準備好，我就跟個大爺似的享受。

　　趁今日春光明媚，細草微風，我要給他們留足二人世界，我讓桃葉給我拿來風箏陪我放風箏，我朝他們倆笑道：“你們繼續坐著聊，我要去跑會兒。”

　　還真別說，十幾年沒玩過風箏了，真還挺好玩，就是跑著有點累。我跟桃葉往人少的地方跑，比誰的風箏飛得高。

　　桃葉笑道：“公子，您比起去年，體力增長好多啊，奴婢都快跟不上了。”

　　我得意道：“那是，我這一年來多努力啊。”

　　跑累了之后我們再氣喘吁吁地回去，皇后和方曦遠遠地坐著看著我微笑，像我爸媽等著他們的傻女兒似的。

　　他們倆相對而坐，正中間擺著點心茶水，我尋了個第三邊，直接累得在草地上五體投地，皇后皺眉道：“公子，草地上還有露水呢。”

　　我從草地上揚起一個頭，笑道：“媽…沒事。”

　　我就這么繼續趴著，又拿著點心往自己嘴里塞，方曦笑道：“光吃點心容易口干，但公子趴著怎么喝水？”

　　我嘿嘿一笑，忙跪坐起來，笑道：“我看過一個小說里，那個男主角武功特別厲害，他還很懶，他可以躺在床上不用手喝酒。”

　　皇后笑道：“公子又在胡編亂造。”

　　“才沒有呢。”我辯解道，“那個人叫陸小鳳，他有四條眉毛，有個絕招叫做靈犀一指。”我說著還假裝面前有把劍，伸出兩只手指頭來夾住了它。

　　皇后笑道：“哪有人有四條眉毛的？”

　　我頗為得意，正要說話，誰知方曦微笑道：“那人是兩條眉毛和兩條像眉毛的胡子嗎？”

　　我激動道：“對對對！同甫你這也能猜到！”

　　方曦微微笑了笑，“胡亂猜的而已，這個角色就算真有也只是書中角色，哪有人能練成這樣的武功的？”

　　我對此嘆了口氣，“能夠躺著不動彈喝水的絕招真是太棒了。”

　　我覺得我休息了一會兒之后又有了力量，于是又叫上桃葉去跟我放風箏，這次風不大，我們倆跑得更遠。

　　這沒什么風我就放不起風箏，我朝桃葉抱怨道：“怎的跑這么久了還飛不起來？”

　　桃葉笑道：“公子，估計是咱們倆放風箏水平太次了。”

　　我不滿這個回答，又繼續往更遠處跑，誰知正好撞見了季青在放風箏，放得比我高得多，她的身旁是季鋮在幫她倒弄風箏的線。

　　季青和季鋮看到我，都是一愣，季鋮道：“公子。”

　　我微笑點頭，“真巧，你們繼續玩你們的，不必管我。”

　　“公子等等。”我拎起風箏就要回頭走，誰知季青叫住了我。

　　季青笑道：“現在風不大，公子若是放不高風箏，可以讓我哥哥幫您，我哥哥可會放風箏了。”

　　我笑道：“不必了，不打擾你們了。”

　　“不打擾。”季鋮拉住了我的衣袖，“我幫公子把風箏放高一點吧。”

　　我便把風箏遞給他，他微微跑起來，手中扯著風箏的繩子，我跟著他跑，一小會兒他就為我把風箏放高了。

　　他手中把控著風箏的線，然后遞到了我的手里，我接過來學著他剛剛的模樣拉扯，結果沒一會兒風箏又掉下來了。

　　我道：“真麻煩你了。”

　　他道：“不麻煩。”

　　他又給我把風箏放起來，然而他這次遞給我風箏線以后，又站在我的身后，兩手抓住我的兩手，牽動著我手里的線，他低頭靠近我的耳邊道：“公子，應該這樣發力。”

　　他靠我這樣近，我手心里全是冷汗，我低聲道：“知道了，我自己試試。”

　　他于是放開我的手，我調弄著風箏的線，我望著風箏輕聲道：“以后咱們的距離還是注意點好。”

　　他一愣，忙回道：“方才冒犯公子了。”

　　我道：“你繼續回去陪你妹妹吧，不必管我。”

　　“是。”他轉過頭。

　　季青此時笑著向我跑來，“公子，咱們倆看看誰放風箏放得最久。”

　　季青的笑聲很感染人的心情，我勉強笑起來跟著季青往回跑，季青一邊跑一邊朝季鋮道：“哥哥，快跟著我。”

　　于是我和季青在前面跑，季鋮在后面不遠處慢慢跟著我們，季青笑著問道：“公子您是因為心情不好，所以出來放風箏嗎？”

　　我笑道：“我不是，你是因為心情不好才出來的嗎？”

　　她笑道：“不是我心情不好，是這些天以來我看我哥哥心情太差了，想讓他出來散散心。”

　　我笑了笑，“平白無故地，怎的心情不好？”

　　她回道：“這我就不知道了，本來他回汴京之后心情就一直不太好，明明咱們好不容易回家了啊，真奇怪。自從公子您上次來府上找他出去玩了一天回來之后，他心情就莫名其妙更差了，常把自己關在房間里關一天，也不知道干什么。前幾天還喝上酒了，把自己悶在房間里喝酒。”

　　我莫名覺得季青在故意給我透露什么信息，我笑道：“他常喝酒嗎？”

　　她道：“我哥哥不常喝酒的，他酒量那么差，喝醉了就麻煩事兒多，所以他只有心情特別差的時候才會喝。”

　　其實也還好，他上次醉了不吵不鬧只睡覺，我笑笑，“你是他妹妹，你都不知道他為什么心情不好，那我就更不知道了。”

　　她道：“您不是和他關系好嗎？”

　　我笑道：“我與許多人關系都好。”

　　她又問道：“公子你是一個人出來放風箏的嗎？”

　　我笑著搖搖頭，“還有兩個人，他們不愛放風箏，正坐在草地上聊天吃點心呢。”

　　“咦？”季青頗為好奇，“還有誰啊？”

　　我回道：“還有我的一個好友和我的妻子。”

　　季青一愣，“公子還有妻子？”

　　皇帝肯定是有皇后的嘛，季青立即反應過來，“公子您很喜歡自己的妻子嘍？”

　　這個問題難度系數太高，我只好模糊回道：“我的妻子長得很美的。”

　　季青好奇起來，問道：“我能見見她嗎？”

　　我笑著點點頭，“你還能嘗嘗點心茶水，味道很不錯的。”

　　我們倆沒一會兒就跑回了方曦皇后那里，皇后看著我們一愣，繼而笑道：“公子，這位姑娘是誰？”

　　方曦朝季鋮笑了笑，“季公子也在這里放風箏？”

　　季鋮點點頭，介紹道：“這是舍妹。”

　　我找好自己原本的方位坐下，朝他們招手笑道：“你們坐，嘗嘗我家夫人和同甫的手藝。”

　　我又朝皇后和方曦笑道：“我跟他們吹了你們的點心茶水，你們不介意吧？”

　　皇后笑道：“這是妾身的榮幸，季公子和季姑娘若是不嫌棄，就賞臉嘗嘗。”

　　季青笑道：“夫人您的確很美，方才公子還跟我夸起您的美貌。”

　　皇后驚喜地笑道：“真的嗎？”

　　李青點點頭，“自然是真的。”

　　我笑著摟住皇后的腰道：“我家夫人本來就美，也不需要我夸。”

　　方曦笑道：“公子，咱們三人最近合了這么多首曲子，還沒人來品鑒呢，現在剛好季公子和季姑娘來了，我們不如讓他們為我們點評點評吧？”

　　“哈？”我沒想到這一出。

　　季青趕緊拍起了手，笑道：“好啊好啊，聽說公子吹笛吹得很好。”

　　你上哪兒聽說的假消息？

　　但其他人好像興致都挺高，我便不好拒絕，王公公和桃葉忙把笛子和箏呈上來，我們便隨便合奏了一曲。

　　季青笑道：“真好聽，夫人的歌聲真美，方公子的指法真好，我也會一點箏，但遠遠不如方公子這般好，當然公子也吹得好。”

　　小可愛太給面子了，當然極有可能是方曦和皇后的功勞。

　　季青突然笑道：“我哥哥吹簫也很好，可以和你們合奏。”

　　我一愣，季鋮直接拒絕了，“我沒帶簫。”

　　方曦笑笑，“那真可惜，笛聲高音，簫聲中音，低一個八度，兩者合奏聲音會很厚實。而且笛聲輕快悅耳，簫聲低沉抒情，兩者的音色搭配在一起取長補短，水乳交融。”

　　季青贊同道：“就是就是，只可惜我哥哥太寶貝他的簫了，舍不得帶出來。”

　　我們隨后又聊了一會兒，其實撐起話題的人主要靠方曦和季青，我大多時候在吃點心，偶爾附和一句，季鋮則一直沉默寡言。

　　漸漸天色有點暗了，皇后道：“我們回去了吧？”

　　我笑著點點頭，“是該走了。”

　　然后我朝季青問道：“你們出來帶馬車了嗎？”

　　季青笑著點點頭，“公子，你們三人是一同坐馬車過來的嗎？”

　　其實我也想讓方曦和皇后獨處一輛馬車，但是沒借口，所以我們仨一般就一輛馬車。于是我點點頭。

　　季青問道：“公子，我有事想請教你，你能和我們坐一輛馬車嗎？”

　　季鋮看樣子也沒想到自家妹妹突然這么說，皺眉問道：“你有什么需要請教公子的？”

　　雖然我很想就方曦皇后二人世界，但我并不想再跟季鋮坐同一輛馬車。

　　誰知季青跟我撒嬌道：“公子公子。”

　　我突然一激靈，季青不會看上我了吧？然后我下一秒就打破了自己的這個想法，我想我是瘋了才會覺得季青看上我。我要真是個男的，那也太沒男子氣概了，跟她哥哥比顯得太寒磣了吧。

　　看季青可愛的小臉蛋這么央求我，我也就不好拒絕了，于是我扭頭朝皇后方曦道：“你們先走吧，我與他們一起。”

　　我和季青上了馬車，季鋮道：“我就在車外馬上吧。”

　　聽到他這么說，我不知自己是失落還是僥幸。

　　我和季青坐在馬車里，我問她：“你有什么事要跟我講的？”

　　季青低聲問道：“公子，我想問問，你是不是送過我哥哥一支簫？”

　　我一愣，她看了看我的臉色繼續道：“那上面還有個平安結？”

　　我不知該怎么開口，她問道：“看那平安結的針腳不像是買的或者宮女做的，那平安結是您做的嗎？”

　　我心口一跳，更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了，季青后來是轉世去英國做了福爾摩斯嗎？我盡量若無其事道：“你哥哥跟你說的？”

　　她搖搖頭，“我猜的。”

　　我無語凝噎了，我這奸情沒開頭就結束了，竟然還能被她發現。

　　季青又道：“其實…您…對我哥哥也有好感的吧？”

　　我霎時感覺這馬車太過狹窄，悶得我喘不過氣來。

　　她看著我的臉色，破釜沉舟道：“公子，我的確就認為我哥哥心情不好跟您有關。”

　　我想了想，看著她這堅定的模樣，問道：“你琢磨這些事時，有跟你哥哥聊過嗎？”

　　她搖搖頭。

　　我笑了笑，“你該提前跟你哥哥聊聊，你就不會把這些事情跟我講了。他會告訴你，跟我講了沒用。”

　　她一愣，然后考慮了很久，正想要繼續跟我說話，卻聽見外面季鋮的聲音喊道：“公子，到了。”

　　下馬車前，我最后對季青說了句話，“而且，事到如今說這些都沒有意義了。”

　　我不再考慮這些與季鋮的捕風捉影的感情了，因為我已經明白，無論他是否真的有那么一點喜歡我，他最后都選擇了忠臣這條路。

　　我被季鋮扶下馬車，然后我與他互道了再見，再沒有一句多余的話。